都是些逃難來的災民,哪會知道那麽多皇宮的事,這裏邊很顯然是有人在帶節奏。  羅穀也毫無隱瞞之意,自認領悟到王爺的深意,很是驕傲地挺了挺胸,示意林曜他做的好吧?  他奉將軍之命來協助王爺,先前並不知林曜的性情,也沒發現有何不妥。  林曜聽著誇讚,心情複雜難言,隻能拍了拍羅穀肩膀,轉身準備去施粥處。  施粥已經開始,林曜起先就命人通知過人人都能領到,因此排隊的隊伍很是井然有序,領完粥的人便去一旁。  林曜走到施粥處時,正在施粥的護衛連匆忙喚了聲“王爺”。  這也是林曜的吩咐,入鄉隨俗,在秦的時候聽習慣了還好,但到了這裏,再叫皇後總是不太好,所以他就讓大家都改稱他為王爺。  災民排隊領粥,剛好輪到個抱著小女孩的老奶奶。  小女孩臉髒兮兮的,頭發也很髒亂,雙眼卻很亮,笑看著林曜說道:“哥哥真好看。”  她說完話,周圍人視線也很快轉移到林曜身上。林曜穿著一襲白衣,頭發用發簪束起,肌膚白皙,無半點瑕疵,看著纖塵不染,宛若仙人。  他本就好看,此時站在這群災民中,更是被襯得明亮耀眼,也難怪那小女孩會由衷稱讚。  抱著小女孩的老奶奶神情有些緊張,怕她衝撞了王爺,連告罪道:“婷婷不懂事,還請王爺恕罪。”  林曜搖搖頭示意無礙,他取出手帕幫那小女孩擦了擦臉上的汙跡,很是平易近人地笑道:“謝謝,你也很漂亮。”  小女孩緊張地攥緊手帕,定定地看著這位身份極為高貴的人,這一幕也將成為她終生都難以忘記的場景。  災民排隊有序地領完粥,也不知道是誰先帶頭下跪的,等林曜察覺時,身前便烏泱泱跪倒了一大片人。  “謝王爺!”  “多謝王爺!”  “……”  此時跪地感激不盡氣氛卻很是融洽的災民們,映襯著城門緊閉的燕蒙,裝聾作啞的都城,霎時透著種莫名的諷刺。  -  這晚林曜忙著施粥,遠在秦國的秦摯卻是孤枕難眠。  林曜離開有一個月了,算起來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夏國。他先前就命暗探隨時匯報林曜的行蹤,但林曜沒在身邊,安排的再妥當,心底始終還是不放心的。  秦摯腦海想著跟林曜的諸多往事,若是往常,他都會抱著林曜睡覺。但現在沒人陪他用膳,懷裏也空空的,秦摯躺在龍塌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最後索性起床去看看悅悅。  悅悅由奶娘帶著,秦摯每日沒事都會來陪他。奶娘看到秦摯難掩驚慌,連起身行禮。  秦摯示意她起身,不要驚動悅悅。  悅悅這會睡的很熟,完全不知道父皇就在床邊。  秦摯低頭看著悅悅,糟糕至極的心情總算稍稍好了些。  他陪了悅悅一會,見小孩睡得很香,又很快起身離開了。  林曜走後,秦摯就讓奶娘把悅悅抱來了養心殿,好方便陪伴照顧。  自皇後離開秦後,陛下情緒就尤為糟糕是眾所皆知的,上至丞相官員,下至侍從奴婢,對著陛下都更為小心翼翼,唯恐做錯事惹陛下動怒,畢竟現在可沒有皇後能幫忙滅火。  偏偏這日秦摯因政事發了通火,在劉敬忠的陪伴下去禦花園散散步,卻碰巧遇到幾個太監躲著看一本春宮圖。  那幾個太監躲在假山後麵看得非常認真,間或還會討論幾句,根本沒有注意到秦摯的到來。  秦摯沉著臉,滿身攜裹著肅殺氣勢。  劉敬忠垂首,心底也很驚駭,這幾個太監簡直是膽大包天啊。  他連假裝咳了咳引起那幾個太監注意。  幾個太監看得正起勁,聽到咳嗽聲都嚇了一跳,連忙藏起春宮圖,等見到來人是陛下時,霎時都被嚇傻了,臉色煞白,渾身發抖,隻能迅速跪伏在地。  秦摯板著臉沒吭聲,瞥了眼那春宮圖。  劉敬忠迅速領會,將那春宮圖撿起來恭敬交給陛下。  秦摯隨意翻看了兩頁,剛剛隔得遠看得不是很清楚,現在離近了,秦摯看著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麵,頓時臉都開始發起燙來。  究竟是什麽人,竟能畫出如此荒淫不堪的畫冊,簡直是不知羞恥!  “荒唐!”秦摯猛地動手將那春宮圖撕碎:“秦國禁讀□□,你們竟敢在宮中私自偷看,把他們都給朕抓起來。”  秦摯說著又看向劉敬忠,怒道:“還有,去派人給朕查,這些畫冊到底是誰畫的,敢知法犯法,查到就給朕抓起來。此事你著人私下去辦,先別對外聲張。”                        作者有話要說:  林曜:看不見我.jpg  ☆、第091章  林曜並不知秦摯在派人查春宮圖的事。昨晚施完粥夜色已深, 他就在馬車中就將著睡了一晚。  次日一早, 魏陵陽就來稟報,說昨晚被派去查探那些山匪的人回來了,還帶回了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王爺肯定猜不到, 在背後指使這些山匪的人是誰。”魏陵陽低聲說著,卻並無意賣關子, 很快就接著道:“昨晚暗探偷聽到那些山匪密探, 聽他們提到‘陛下’二字, 還說若辦不好這差事,陛下肯定容不下他們。”  林曜聽完這番話的確很震驚,他千想萬想,也絕沒想到這些土匪竟然是被林允扶派來阻止災民越過燕蒙進入都城的。  “他倒是算計的好, 害怕災民擾亂都城,威脅到登基,就索性派軍隊偽裝成山匪把災民解決掉, 這樣既除掉了麻煩, 也沒人會想到是他做的。”  林曜驚怒道:“那這些災民呢?他們的命就不值錢嗎?”  這些災民千裏迢迢從白江縣走來, 一路經曆了無數艱難坎坷,為的就是抵達都城,能得到施救活下來。但他們卻萬萬沒想到, 洪水沒要了他們的命, 饑餓沒要了他們的命,卻最終死在了那位本該庇護他們的太子殿下,也就是未來的皇帝陛下手中。  魏陵陽低歎道:“您這位皇兄, 做事狠戾,無所顧忌,假以時日必成大患。”  一個人若無所牽掛,那就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那群山匪人數多少?武力如何?”  “大約二十多人,個個身強體壯。”魏陵陽揣摩道:“您是想剿匪?”  林曜頷首:“他們既甘願為山匪,還殺過那麽多無辜災民,就隻能把他們當成山匪剿除了。否則留著他們,還不知道會有多少災民死在這些人手裏。”  “若是剿匪,你們可有勝算?”  魏陵陽信心滿滿笑道:“您盡管放心,陛下給您的都是精銳,以一敵十不在話下,對付夥山匪還不成問題。”  林曜點頭道好,吩咐魏陵陽安排人趁今晚秘密行動,還讓他記得留個活口。林允扶辦的這件肮髒事,可不能死無對證。  魏陵陽領命離開,林曜又讓他去請羅穀過來,他有些事要交代羅穀。  羅穀來的很快,問林曜有何吩咐。  林曜跟他商議一番,請他先行回去跟段將軍複命,托段將軍想辦法幫他進入都城。  他原先是計劃秘密進城,等進城後再表明身份的,但施粥一事發生,林曜的身份也瞞不住了。  且他有種很強烈的預感,等燕蒙外施粥這些事傳到林允扶耳中後,對方極有可能會想辦法阻止他進城。  羅穀聽完林曜的話並無異議,當即跟他辭別,駕馬先一步回了都城,去跟段將軍稟明此事。  這日午時,林曜又組織人為災民施粥。  當晚風平浪靜,被魏陵陽派去剿匪的幾人腳步極輕,身影隱入黑暗很快便消失無蹤。  通往都城那條路旁的山上,扮成山匪的士兵辦事鬆懈,打著哈欠,絲毫沒察覺到危險的來臨。  沒過多久,魏陵陽便來找林曜複命,道那些山匪盡被剿滅,抓到的活口也被綁了起來。  林曜並未見那人,隻命魏陵陽把人綁好押著,隨後沒多停留地準備連夜出發去往都城。  他們行蹤隱秘,並未驚動周圍的災民。災民們也是次日天亮時,才發現王爺不見了。  眾人沿著車輪壓過的痕跡尋去,發現王爺竟是走了那條被山匪霸占的路。有災民怕王爺出事,便準備一起動身去看看,誰知這一看才發現,那些山匪竟都被人解決了,路也暢通無阻了。  想到王爺施粥之事,災民們哪還能不知道這事是誰做的,紛紛叩謝王爺大恩。  隨著災民陸續去往都城,林曜施粥跟剿匪的事也越傳越廣,紛紛歌頌逍遙王仁善賢明,是濟世救人的活菩薩。  這些話傳進都城百姓耳中,很快也傳進了林允扶耳中。  重重宮闕之中,林允扶聽聞災民對林曜歌頌讚美的話很是震怒:“一個被派去秦和親的質子,他算什麽王爺。這些災民簡直罪該萬死。”  解佟伺候在林允扶身旁,見狀連安撫道:“太子息怒。林曜已是秦國皇後,就算還擔著個逍遙王的身份,也不過是份虛職,掀不起什麽風浪,您可千萬別為他氣壞了身子。”  林允扶冷哼道:“你知道什麽。今時不同往日,林曜也早就不是原來那窩囊廢了。他若真沒用,怎麽可能在向來殘忍暴戾的秦摯手下活到現在,還讓秦摯對他言聽計從,封他為皇後,獨占後宮。他這次,明擺著是衝著我來的。”  他正說著,就有侍從來報,道丞相吳乾稈求見。  林允扶連道:“請他進來。”  吳乾稈身著丞相官袍,年逾五旬,蓄著胡須,一副不急不緩的模樣。他從始至終都是站在林允扶這邊的,為他出謀劃策,助他稱帝。  唐涯是武將,吳乾稈是文臣,這兩人就是林允扶的左膀右臂,為他坐穩江山助力良多。  林允扶屏退侍從,單獨召見吳乾稈。  “丞相也聽說林曜來夏的消息了?”  吳乾稈點頭:“災民對他很是稱讚,京中百姓也議論紛紛。逍遙王此番前來,對您很是不利。”  他早就勸殿下先救濟災民,如此還能順勢得民心,但殿下自信能應付災民之事,怕影響登基之事,選擇一意孤行,造成現在災民的心偏向逍遙王的局麵也實屬無奈。  “不過幾個災民,又能如何。”林允扶低聲道:“林曜既來者不善,那就攔住他,別讓他進京。”  吳乾稈歎氣:“晚了。據臣所知,他此時已經進京了。”  “怎麽可能?誰放他進來的?”  “段齊段將軍。”吳乾稈道。  林允扶緊皺眉頭:“這個段齊,總是三番五次跟我作對!待我登基,定不能留他。”  “段齊手中掌握著禦林軍,現在還不宜跟他鬧翻。但段齊如今公然放王爺進城,很顯然是有意跟您作對,您需多提防他。”  林允扶蹙眉點頭,心情很是煩躁。  兩人又議了會事,吳乾稈臨走前想起什麽又叮囑道:“臣聽聞殿下跟唐將軍近來矛盾重重,還望殿下大局為重,切莫在此時跟唐將軍心生嫌隙,讓外人有機可趁。”  林允扶想起唐涯,心情頓時更為煩躁,胡亂點了點頭。  等吳乾稈走後,林允扶又迅速喚來手下,問他那封密信是否找到。  “還未。”屬下惶恐道:“先皇身邊的侍從都按您吩咐抓起來嚴刑拷打,但無人知道密信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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