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第一個說妖尊天身有仙緣的人。男人見他點頭,心中便成一計,想要連人帶孩子一起留下,正要從頭開始忽悠,便聽到眼前之人出聲問道。“不知道長,是蓬萊的第幾代弟子?”男人麵不改色地應答:“是十七代。”江應鶴淡漠頷首,又道:“那位前來收徒的仙君,是第幾代,你可知曉?”男人還未見過這種求仙態度,心中有些慌亂,正想梗著脖子繼續胡扯,便發覺口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江應鶴隨手掐了個止言決,神情無波地看去,道:“既然你不知曉,本座告訴你。”正在此刻,周圍的燈火燭光乍然無風自動,前後搖曳。男人渾身受製,被一道冰冷靈氣掃蕩全身,猛地跌坐在地。他倉皇抬頭,見到一把通體如冰的雪劍現於眼前,心頭大震,立即想到他們冒名頂替的那位仙君,立馬求饒道:“閣下饒命,我等隻是替人辦事”話語之間,眼前的道服頓時破爛,看似仙風道骨之人,霎時間變成臣服劍下的一隻魔物。江應鶴眉峰不動,手中雪劍已然脫指而出,如有自主意識般貫入眼前魔物的胸口,寒意冰凍血跡,下一刻,連同軀體都化為飛灰粉塵。江應鶴收回忘塵劍,對長夜道:“那邊有小孩子,你過去看著點他們。”話語才畢,江應鶴便抬頭仔細地端詳起眼前這座塑像,淡淡道:“自我跨入此間的那一刻,塑像之上神魂忽動。你知道我要來?”下一刻,塑像驟然粉碎,附著其上的幽魂鬼修尖嘯一聲,正欲逃走之時,卻被一股無形吸力扯入廟宇之上。江應鶴抬眸望去,見廟宇之上的秦鈞已將幽魂收攏,以為此事塵埃落定,剛要收劍之時,廟宇一側忽地響起一道女聲。“我就知道仙君要來。”江應鶴思緒一緊,卻感覺到一股純正的道門正宗的力量蔓延而開,功體散發出與他相似的陣陣寒意。“我自此處等候已久,江仙君。”……那隻魔物與幽魂,是為她驅使的?江應鶴忽有一陣指尖發寒的預感。“仙友,不如現身一見。”廟宇角落穿出一陣清亮笑聲,一人從廟宇之中現身,閑庭散步般走近幾步。“一別數百年,仙君別來無恙乎?”“……離月真人?”眼前的女子一身淡藍紗衣,周身功體屬性鮮明,乃是源自廣寒宮的功法。她神情溫文,身軀纖瘦,一眼望去,確是正道真人無疑。可江應鶴卻從她一步步走近之間,隱約感覺到了什麽。他注視過去,問道:“你身上是……元神到洞虛的雷劫?你我有何仇怨,何必如此。”離月真人向廟宇之上看了一眼,歎道:“我自知無法渡過,仙途至此,已然終結。”“隻是……前些時日,恰從收服的魔物口中獲知,原來統一天魔教的那位尊主,也叫李還寒。”她話語一頓,看向江應鶴,“昔日我兒敗在他劍下,我道是技不如人,自此留下心結,乃至一步踏錯,道途無望。可如今卻才剛剛知曉,仙君座下那位絕世天才,原本便是走入歧途的魔物!”離月真人已到渡劫邊緣,但她卻全無應對之心,幾乎隻是一心求死而已。她此行而來,尋其目的……江應鶴猜到她想要做什麽了。“離月真人。”他握緊忘塵劍,“此處是洛城,並非修真界。”洛城七十萬百姓,對仙道向往不已,風氣極易於修真後輩的誕生。他想提醒對方,若在此處引下雷劫,天雷之下,這座城池就如同紙糊的一般,一觸即碎。“我自然知曉。”她走到江應鶴麵前,能感覺到鎖定在自己身上的三道危險目光,她抬手揚過拂塵,繼續道,“他是魔物,仙君依舊收容,為何我兒卻配不上入你門下?貧道倒是想問一問前輩,他是邪修之事,前輩是否早已明悉?蓬萊是否也早已明悉?!”江應鶴凝眸不語,能感覺到對方平靜的表麵上,沉澱著近乎絕望的氣息。“……仙門之首。”離月真人咬緊銀牙,“徒有虛名罷了。”洛城之上天色晦暗,月華被烏雲掩蓋,雷雲翻滾。江應鶴能感覺到自己身上高懸的雷劫也被隨之引動,頗有幾分不穩。“離月,”江應鶴深吸一口氣,“你一生自詡正道,就要置七十萬無辜生靈於不顧?”“我倒要反而問問前輩。”離月真人道,“你身為劍道之首,包庇魔物、培養邪修,將真正的正道棟梁拒之門外,又是為何?”江應鶴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尋常修士渡劫,多會找一個清淨之地閉關,即便雷劫翻滾七日,也不會累及他人。而像離月真人這般,從元神到洞虛的天雷劈下,還能勉強承下,若將他身上的洞虛境第三劫帶累降下,此處……根本承受不住。離月站立原地,向四周望去,目光停到了廟宇之上,道:“上麵便是那個天魔之體,和你另一位弟子吧?讓他們不要白費力氣了,天道運行,就算是那位魔尊真有半步金仙之能,也救不了屬於你的道。”江應鶴沒有猜錯。洛城之上翻滾聚集的雷雲,不僅是離月真人的,更有他自己的。按照預測的時日,被一同引動下來,本不該降臨的第三劫提前而至。江應鶴辭別蘭若寺的原因,便是為了禪清住持身上的佛心考驗,不敢在他身邊渡劫。沒想到竟然在此處……就在離月話語未盡之刻,她的身軀驟然被一把銀色長劍貫穿,穿過她道軀之後,再猛然回到秦鈞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