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也不是很疼。江應鶴握著劍柄,見到從臂膀淌下的血跡滑過劍身,他計算著數量,想到蘊含大道叩問的後三道,又要如何渡過?按理來說,他應當是習慣了渡劫。從踏上仙途的那一刻起,他便有此覺悟即便再有天資,也會在未來的某一日上,遇到自己的艱難之處。身死道消這四個字,從來也沒有離他很遠。暴雨傾盆。就在巨大的雨聲之中,更多的電光劃破天幕。轟隆收束天劫的結界隨之而震。血跡一點一滴地,浸透地麵。他像是一塊碎裂了的玉,沾著鮮紅的血跡,又仿佛淬過冰的劍刃,散發出無可抵擋的、所向披靡的鋒銳。他自己便是一把磨礪淬煉而成的神兵。第四道,第五道……直至最後一道淬體紫雷蓋頂而下,他手中撐持著的忘塵劍倏然震斷,堅冰塑成的劍身折成兩節,崩進瓦礫之中。血跡從指尖滴落,也從劍尖上滴落。還有三道叩問……他一直堅定的道心,在電光的映照之下,幾乎快要有被劈成兩半的錯覺。轟隆隨著暴雨雷鳴、電光交纏之中,天道的叩問如同洪鍾一般,貫入腦海。為何躊躇不前?為何?他道心一如既往,從未躊躇不前。江應鶴吐出一口鮮血,抬指抹去唇邊的血跡。自從他決定修行之日起,便一直行於途中,從未改變,何曾躊躇不前?雷聲卷過耳畔,廟宇碎裂,風聲呼嘯。第八道天雷浩蕩而至。為何躊躇不前?為何?他萬事遵循本性,無愧於天地眾生,何曾躊躇不前?江應鶴幾乎是在叩問之聲入腦的下一瞬,便找到了答案,他從未偏移自己的方向,一直堅持著本心如故,分毫未改。在這個時候,他身上的雪白衣衫已被鮮血染紅,雷霆貫入五髒六腑之中,連指尖都麻痹不堪,宛若碾碎了一身玉骨。斷劍猶自錚鳴。江應鶴將手中的半截劍身插入地麵,想要起身之時,最後一道天雷轟然而落,依舊是那個相同、而又不同的問題。為何躊躇不前?為何……一問道心,二問本心,第三問……是問他的真心。他被天道的叩問死死地壓在地麵上,眼前是四散的血跡和裂紋,腦海中難以抑製地浮現出身邊人的麵貌。為何躊躇不前……是為天下聲名、為正邪難容,還是怕交心隻一瞬,分魂融合之後,隻是一場雲煙幻夢?他或許隻是別人道途上的一句記載,辟世大能,應在天闕之上長生久視,而非與他糾纏……他的真心。一點一滴,何處不是真心……江應鶴嗅到一股極重的血腥氣,卻又能感覺到這一聲質問順著腦海灌入靈台,幾乎要叩碎他的神魂。正當此刻,收束天雷的結界猛然一鬆,一個龐大無比的巨獸顯出原型,衝入結界,遮擋住江應鶴的身形,將那些四處亂竄的電光雷劫擋在身下,遮蓋住傾盆暴雨。天將他包裹在懷中,可在神識的感知之中,即便沒有了最後一道天雷的吞沒侵蝕,鑽入心魂中的大道叩問,也已然在不斷地消磨他、損毀他。下一瞬,巨大的天原型頃刻不見,紅衣少年將江應鶴緊緊地抱進懷中,吻上了他沾血的唇瓣。江應鶴麵前是半張漆黑的麵具,另一半則是長夜瑰麗美豔的臉龐,他舔咬著自己的唇,卻在交吻之中,將一顆妖丹吐出,一分為二,送進江應鶴唇間。……他瘋了嗎?妖族內丹,如同修士的金丹、元嬰一般,和第二生命本無差別,輕則境界倒退,重則化為原型……但江應鶴沒有力氣掙紮,他的神魂在不斷地消碎,隻能被動承受著半顆妖丹進入神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