擱在腰間的那隻手猛然一緊,周圍的血色屏障都跟著一頓,隨即仿佛有一種環抱著、圍繞著自己的失重感。李還寒的唇冰涼而柔軟,與之相貼,一開始還足夠溫和,可是在距離愈發深入之時,場麵就開始變得不可收拾。他撬開齒關,攫取唇舌之間的空氣,指節伸入江應鶴的發絲之間。這裏是雪原,周圍是彌漫而來的寒氣,隻有江應鶴的身上,擁有著淡而柔和的清冷香氣。而他探索得越是深切,就越能體會到對方的溫和柔軟,能感覺到對方外表之下的極度包容。李還寒與他微微分開了一些,視線盯著對方被吮紅的唇瓣,抬指稍稍摩丨挲了一下,道:“換氣……還是不會?”江應鶴慢慢地平複著呼吸,眼角邊緣有些泛紅,攥著對方衣袖的手指逐漸鬆開,道:“就是一直不會又能怎樣,遲早都……”他的話語戛然而止。視線所及之處,並非是塌陷中央的深坑,而是雪原上方並未崩毀的一座雪峰,在不遠處的幾步之外,秦鈞和長夜就站在旁邊,臉色簡直黑得沒法看。……李還寒抱著他出來了?江應鶴方才實在換不過氣來,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剛才……就在江應鶴腦海中被尷尬兩個字充斥填滿之時,秦鈞走近幾步,磨著後槽牙譏諷道:“師兄還真是救人心切,連這種事都要跟師弟們示威。”他在江應鶴身上仔細查看了一遍,確定一根頭發絲都沒少,才稍微放鬆了一點語氣:“幸好沒事。”江應鶴道:“我也十分慶幸,如若真的傷到哪裏,你們回去恐怕要一直念叨我,明明我才是師長……”他的師道尊嚴早就蕩然無存了。江應鶴歎了口氣,聽到一聲甜膩膩的貓叫,低頭看了一眼腳下,果然看到那隻插不進話、擠不進來的小綠茶貓。長夜隻有這個模樣的時候,才最得師尊的喜歡。江應鶴低下身,把雪地上的小白貓接到懷裏來,一邊揉著他毛絨絨的立耳,一邊道:“……明明我才是師長,卻總在雞毛蒜皮的小事上被你們管著。”“管了你未必肯聽。”秦鈞道,“但師尊說的話,我們一定會聽。”江應鶴聽到這句話,腦海中積壓多日的質疑一下子就冒了出來,他忍了又忍,見周圍並沒有其他人,便還是沒有忍住,開口道:“一派胡言,你們不聽話的時候,我怎麽勸都勸不住。”秦鈞被這句話凶了一下,怔了怔,看到江應鶴整理了一下披風的係帶,轉身走了。他抬手拉住一旁立即跟上去的李還寒,道:“我什麽時候不聽話了,我……”李還寒目光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他說太深了,慢一點的時候。”“……”“還有他說自己上藥,不用你的時候。”秦鈞啞然失語,半晌才道:“那你不也是麽,在這方麵你也沒聽過啊。”李還寒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但我沒有說我一定會聽。”秦鈞:“……”蓬萊正殿。爐香幽然飄散。江應鶴坐在掌門師兄身側,聽著周正平講述門內之事。他的膝上放了一隻貓,小白貓在衣襟上打了個滾,懶洋洋地抬起貓爪子,勾勾搭搭地往江應鶴的手背一拍。肉墊柔軟幹淨,抱著他的手開始有一下沒一下的舔舐,帶著軟刺的舌麵有些粗糙,觸感十分鮮明。“……年輕一輩的弟子之中,確然隻有這幾位天賦心性俱佳的。”周正平話語一頓,看了那貓一眼,確定是那個為了江師弟基本不要臉的妖尊大人,低頭輕咳一聲,道:“師弟,我聽聞你去了一趟雪原。”江應鶴雖然被懷中貓咪如此勾丨引,但還是一直細心旁聽著,聽到此處時,便點頭解釋道:“我取走了雪原之下的無塵劍,當日地下洞窟坍塌,想必之後的幾千年,便能見到雪原融化了。”周正平微微頷首,道:“增一物、去一物,都需要千年乃至萬年的積蓄,雪原也是如此……你能夠成功取得此劍,說明你與它有些緣分。”江應鶴心想,豈止是有些緣分,估計這把劍與我相伴左右的時日,不在忘塵劍之下。“過兩日你顏師姐就要出關了。”周正平道,“有她在,我也可稍稍安心。蓬萊這麽多年裏,你對內務一向不上心、小雲師弟又貪玩氣盛,隻有采薇,可堪繼任掌門。”江應鶴此前一直醉心修行,對管理雜務一竅不通,也從未嚐試經營過,但他聽聞此語,仍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問道:“繼任?掌門師兄何出此言?”周正平放下手中拂塵,遠望窗外天際,道:“我一生碌碌塵網,為經營蓬萊而失去許多機會。近來……師兄亦感覺自己,大限將至。”江應鶴心神一緊,腦海中像是有一根弦猛然繃住。“吾之天劫欲來。”周正平道,“即便拖延了這許多年,也依舊難逃劫難。不過這麽多年來,已然足夠了。”“掌門師兄……”“不必思考轉世之事。”周正平語調平平,宛如在敘述一件小之又小的事情,“你塵緣未盡,有所求,才會轉世重修。而我行至此處,已別無他求,願意將真靈歸於天地。如若師兄平穩渡過,自會重新回到蓬萊,如若真的身死道消,那便……”他話語一停,指了指窗外飛過的雁,“遠行不歸。”江應鶴一時哽住,沉默半晌後,才低低地道:“道途艱險,我亦知曉。生死起落,應當看開才是。”“也不必傷懷。”周正平笑道,“若是師兄僥幸渡過,正道便又添一位仙君,或許我百年後能夠歸來,猶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