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看見花容出現在門口,康孝榮頓時呆若木雞。今天他特意來幫季安妮送飯,就是因為以為花容肯定會一蹶不振一段時間,沒想到短短一天時間,對方便已經恢複過來了。


    花容走進房間,把籃子放在桌子上,一樣一樣地把碟碗拿出來。「娘娘,我來給你送飯了。昨天……」說到這裏喉嚨終於哽咽了一下。


    季安妮難過地望著她,明白她隻是在硬撐而已。


    從剛才兩人的對話中就可以猜到月貌遺言的內容。想必是讓康孝榮履行諾言,娶花容為妻吧。


    「花容,我不知道說什麽好,如果你覺得難過,就不要勉強自己。」季安妮向花容投去擔憂的目光。


    她很怕花容,因為猜不透對方的心思;也很感激花容,因為對方總是在她最孤獨的時候出現;也很同情花容,因為那段遭遇的確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格;也很關心花容,因為她知道花容本性並不凶惡,隻是經曆得太多有些扭曲罷了。


    她曾無數次地告訴自己,不要被花容的言語勸誡左右;但是又無數次地把花容當成可以信賴的人。雖然被花容背叛過,落入大將軍手中,差點丟了性命;但是如今得知月貌自殺,花容再次孤苦伶仃的消息後,依然忍不住替她擔心,希望她快點好起來。


    「少將軍,謝謝你今天幫我給娘娘送飯。我沒事,以後你不必操心。」


    話語中的冷漠比以前更甚,似乎故意想要切斷兩人之間最後的一絲羈絆。


    康孝榮也聽出來了,心底格外痛苦,張了張嘴,好半天才發出一點聲音:「花容,我爹猝亡,我尚在守孝期間,沒有心思考慮男女之事……」


    「少將軍不必多說,我心裏明白。」


    「雖然不能娶你為妻,但是我依然刻意照顧你,直到你……」


    「夠了。」突然爆發出一聲怒喝,硬生生截斷了康孝榮沒有說完的話。花容的情緒隱約有些激動,身體傳來微微的顫抖。「不要再提婚約的事情,那麽遙遠的事情,我早就忘記了。」


    「花容,我以前真的真心愛過你……」


    康孝榮還想說什麽,但是花容的眼淚卻突然湧了下來,仿佛被那句「真心愛過你」深深刺傷了。


    「什麽真心愛過,假的,全是假的……」


    匆匆用手背擦去臉上的淚珠。花容轉過身去,逃似的向門口跑去。


    「花容。」季安妮立刻站起來,想追出去,但是康孝榮卻攔住她。


    「還是我去吧。」留下這句話後,康孝榮快步向花容追去。


    季安妮來到門口。望著兩人一前一後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深處,眉間漸漸蹙緊。已經很久沒有看過花容流淚了,還以為她堅強得早已沒有淚水。但是脫去那層堅硬的鎧甲,她也不過如此脆弱而已……


    #


    花容向閑宮深處跑去,來到早已荒廢的花園中。康孝榮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花容,你好好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


    「我不想聽你說話,我不想見到你……你從我身邊消失好不好……」淒涼的哭腔中幾乎帶上了哀求的意味。花容在康孝榮的懷中不停掙紮,但是卻掙脫不出對方鐵箍般的雙手。


    「什麽真心愛我,都是假的……你從來沒有愛過,你愛上天寧了……你愛的是她……」一邊哭一邊掙紮,力氣很快就耗盡了。花容的動作漸漸變慢,最後軟軟地倒在康孝榮的懷中,順著他的胸膛向下滑去。


    康孝榮拉她不住,隻得隨她一起蹲在地上。花容軟軟地斜坐在地,康孝榮便扶著她的肩膀,單膝跪在她身邊。


    「我知道月貌的死對你打擊很大,我知道你現在心情很不好……」


    「你知道你知道……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花容突然抬起頭來,憤怒地瞪著康孝榮。


    康孝榮說到半截的話頓時卡在喉嚨中,再也說不出來。


    花容擦去眼角的淚水,冷漠地扭開頭去。「你知道我是誰麽?」


    突如其來的問題把康孝榮問呆了。


    望著呆若木雞的康孝榮,花容的眼神更加冷漠。「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誰,你憑什麽說你真心愛過我……你隻是愛上了一段婚約的謊言而已,把自己騙了,把我也騙了,把姐姐……也騙了。」


    「你說什麽?」康孝榮這時才突然反應過來,下意識抓緊花容的肩膀,因為剛才那句話中突兀地出現了一個「姐姐」。花容是姐姐,月貌是妹妹。花容話中的姐姐,到底是誰?


    「我根本不是花容,我是月貌……我才是真正的月貌……」事到如今,花容已不想繼續隱瞞。她就是想看看康孝榮知道這個事實後會用怎麽的表情接受,看他從此以後,到底還敢不敢大言不慚地說真心愛過花容。


    「早在席家滿門抄斬的時候,姐姐替我服下彩花香之毒,我與姐姐的身份就換了過來。從那以後,你看到的花容便是月貌,月貌便是花容。但是你從來沒有發現……連花容到底是誰都分不清楚,你憑什麽說你真心愛過姐姐?」


    冷漠轉為詰責,花容驀然抬頭,目光變得凶狠起來,隱約帶著幾分仇恨。


    「你們……換過來了……」康孝榮瞬間僵硬,四肢變得猶如木頭一樣。


    花容輕輕點了點頭,嘴角微微掠起一抹慘淡的笑意。「這麽多年,你從來沒有發現我與姐姐交換身份……這麽多年,你一直把我當成花容,說什麽愛我,說什麽娶我……我聽在耳裏,笑在心裏……你每說一次,我對你的反感便加深一分……事到如今,我對你已經毫無感情,隻有恨意……你這個騙子,騙了姐姐……」


    露骨的指責令康孝榮感到鑽心刺骨的痛。「其實我並非毫無察覺,我隱約有所感覺……特別是昨天看到月貌留下的那封遺書,上麵的字……怎麽看都是花容的筆跡……」


    花容忍不住一聲冷笑。「姐姐已經死了,你才從遺書上辨認出她的字跡?」


    「不對,在此之前……」康孝榮似乎還想辯解什麽,但是花容卻已不再給他機會。


    「如今真相大白,我並非花容,與你並無婚約。姐姐留下遺書,讓你娶我,不過隻是為了找個人照顧我而已。你大可不必把姐姐臨死之前任性的決定放在心上。你我從未有過婚約,從未有過感情……你不必為我履行什麽承諾,我也不需要你的照顧……從今以後,你我便是陌路之人,我隻求與你兩兩相忘、各行其道,不願再糾纏下去。」


    留下這一席話後,花容的身體終於恢複力氣。她慢慢站起來,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後,扭頭向閑宮的出口走去。


    康孝榮也站起來,但是雙手卻死死地垂在身側。花容從他身邊擦過的時候,他也不敢去碰她一下。最後隻能默默地望著花容離去的背影。眼看花容就要消失在走廊的拐角處,康孝榮忍不住喊了一聲:「花容。」


    本以為她不會搭理,沒想到她卻真的停住了。隻是停住而已,依舊背對著康孝榮,沒有回頭的打算,也沒有說話的打算。


    康孝榮的喉嚨愈發哽咽。有很多話想說,但是一想到剛才花容詰責的目光和嘴角冷漠的笑容,所有的話都變成石頭,哽在喉嚨裏,怎麽也吐不出來。


    花容默默地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一個字。最後,她終於再次移步,消失在康孝榮的視線中。


    後來,當康孝榮回憶起這一幕的時候。恍然發現花容並非她話中那麽絕情、反感、厭惡、憎恨。她願意為自己的一聲呼喚停下來,等待接下來的話,就說明她的心中還有一份最後的期盼。


    然而,是自己沒有把握住,是自己令她失望了,所以她才默默離開。


    當時的花容,到底在等待一句怎樣的話?康孝榮一直沒有猜明白,於是便這樣匆匆地錯過了。


    不得不承認,他真的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愛花容。如果真愛,就不會連兩姐妹身份互換都沒有發現。他與花容是指腹為婚,從記事以來就知道對方將會成為自己的妻子。而花容則一直溫柔淑婉、才華橫溢,找不出半點不好的理由。她在身邊,是那樣自然而然;娶她為妻,是那樣順理成章。


    所以康孝榮從來沒有懷疑過,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愛她。


    自從天寧出現了,自從對天寧產生一種莫可名狀、牽扯不清的糾葛後,康孝榮才終於漸漸明白,自己的心到底偏向何方。與曾經對花容的感情一對比,便能掂量出到底孰輕孰重。


    #


    康孝榮默默地回到季安妮的院子。


    季安妮早就站在門口等他,看到他的身影後急忙迎上去問道:「怎麽樣?花容好些了麽?」


    康孝榮痛苦地摸了摸自己發脹的太陽穴說:「她罵了我一頓,並且告訴我一個真相,把以前壓在心裏的委屈全都發泄出來,也許好些了吧。」


    「她剛才說的那些話,分明是在撇清與你的關係。」季安妮擔心地皺起眉頭。


    「是啊,她大概已經恨我恨了很長一段時間,如今終於可以擺脫了。」


    「不對。」季安妮緊緊鎖眉,神情充滿深深的不安,「她急著與你撇清關係不是恨你,而是保護你。月貌自殺,這麽大的事情,她居然如此從容。這就證明她心裏已有什麽打算,而且那個打算很危險,所以她不想連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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