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臣齊聲道:“微臣不敢。”趙棲嘴唇正要碰到杯沿時,視線不期然地和賀長洲對上了。數月未見,賀長洲消瘦了不少,明明穿戴整齊,卻莫名地顯得有些狼狽。他目不轉睛地望著趙棲,神情迷茫且淒惘。看到昔日好友混成這幅鬼樣,趙棲胸口有些悶。他向賀長洲舉杯示意,露出一個久別重逢的微笑。賀長洲握著酒杯的手一緊,垂下了眼睛。這杯酒過後,宮宴正式開始。席間觥籌交錯,言笑晏晏,君臣盡歡。不少文官獻詩作賦,歌功頌德,祝皇子福澤。突然,群臣一陣騷動,在場之人紛紛看向天子身後的屏風,隻見上麵倒映著一個抱著嬰孩的高大身影,毋庸置疑,這就是小皇子和其生母了。熱鬧的宴席安靜下來,眾人麵麵相覷。這、這就是小皇子的生母?未免太威武了罷!原來他們身材嬌小的天子好的是這口?!萬萬沒想到啊!坐在誥命夫人席的蕭母微微蹙著眉——這屏風後頭的娘娘,為何看起來如此熟悉……溫太後翻了個白眼,冷笑:“你們又在搞什麽名堂。”一張張震驚臉看得趙棲想笑,他聳了聳肩,道:“是禮部說,要皇子‘生母’出席的啊。”溫太後:“……到底誰是‘生母’,你心裏沒數?”趙棲笑了笑,提高聲音道:“眾愛卿怎麽不吃了,可是酒菜不合口味?”眾臣停頓了一息,默契地好像什麽都沒看到一般,該吃吃,該喝喝,該笑笑。唯有賀長洲一言不發,悶頭喝酒。宴席進行到一半,趙棲往屏風後頭去了。不多時,江德海走到賀長洲跟前,道:“賀小將軍,皇上有請。”賀長洲已有了幾分醉意,聽到趙棲要見他,竟然愣住了。江德海:“將軍?”賀長洲回過神,理了理自己的官帽,“有勞公公帶路。”屏風後,趙棲正在逗兒子玩,看到賀長洲來了,熱情道:“長洲,快來看看朕的龍蛋!”“龍蛋”嗷嗚了一聲,握著小拳頭,仿佛在抗議父皇對他的稱呼——在肚子裏的時候叫我龍蛋也算了,現在父親都給我取了好聽的名字,父皇怎麽可以還叫我龍蛋!賀長洲抿了抿唇,想笑又笑不出來。“過來呀兄弟,”趙棲道,“你不想看看你幹兒子嗎?”賀長洲又是一愣,“幹兒子?”趙棲笑道:“你不是一直想當他幹爹嗎?朕準了。”話雖如此……賀長洲看了眼坐在一旁淡定喝茶的男人——這人會同意?趙棲知道賀長洲的心思,道:“丞相沒意見,他說他都聽朕的。”蕭世卿輕一頷首,“隻要皇上記得答應臣的事。”趙棲輕咳一聲,一抹紅色爬上了他的耳根。“幹爹,你要不要抱抱他?等等,‘幹爹’這個稱呼感覺怪怪的,有其他的叫法嗎?”蕭世卿道:“‘義父’。”“對對對!義父!”這個有逼格!賀長洲終於笑了一聲,雖然他的笑容裏帶著微微的苦澀,但他黯淡已久的眼中終於有了一絲光亮。“我……可以嗎?”“可以啊,你可是義父唉。”賀長洲像要抱什麽絕世珍寶一樣,從趙棲手中接過小皇子之前還擦了擦手。趙眠屬於不怎麽磨人的天使寶寶。睡得多,哭得少,被陌生人抱也不怕。此刻,他躺在賀長洲懷裏,深邃漂亮的眼睛裏閃爍著好奇,伸出白白胖胖,蓮藕似的胳膊,似乎想去抓賀長洲的下巴。趙棲捧場道:“他好像很喜歡你哦。”蕭世卿冷冷道:“他對誰都這樣。”趙棲無奈地看了蕭世卿一眼,“哥哥能不能不說話。”賀長洲沒有把蕭世卿的話聽進去,他僵硬地抱著趙眠,一動不敢動,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把這寶貝疙瘩給摔著了。“皇上,他很像你——除了眼睛,眼睛像……”賀長洲止了止,哼了一聲。趙棲笑道:“你就說可不可愛。”“可愛,但是沒有皇上可愛。”賀長洲道,“不過皇上不是說是個公主麽。”“哦,那個啊,朕被人坑了。”趙棲擺擺手,“不說這個了,你不是喜歡男孩嗎?以後你就可以教他騎馬射箭還有兵法啦!”賀長洲的笑容真切了不少,“嗯,我會的。”賀長洲抱了一會兒,蕭世卿便命乳娘把小皇子抱了下去。趙棲關切道:“你身上的傷怎麽樣了?”“一點小傷,不礙事。”“唉,你以前也不喜歡喝酒啊,怎麽會在軍營裏宿醉。”趙棲道,“朕方才見你在宴席上也一直在喝,都沒怎麽吃東西。”賀長洲望著他,“因為不開心。”蕭世卿眯起了眼睛,強忍著沒有打斷兩人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