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踩踏過的地麵,有血跡滲出,染紅玉骨勻長的腳趾。


    藍靈兒俯身,用手扒開鬆軟新土,映入眼簾的是一隻小兔子。


    七孔流血,正是被菌湯毒死那隻。


    “是什麽?”


    白千塵緩步走來,蹲在一旁往坑裏看,“又是兔子?”


    他隨手撿起一根桃枝翻開屍體,“看起來應是中毒而死,以僵硬程度來看,大概幾日。”


    “你猜它中了什麽毒?”藍靈兒問。


    “這要找仙醫來看。”


    “不需要麻煩,我知道,尊上想不想聽?”


    “說。”


    “吃過我帳篷裏的東西,被毒死。”


    “有人給你下毒?”白千塵詫異看她一眼,“納戒裏有解毒丹,隨便用。”


    “哦。”藍靈兒看他麵無愧色的樣子,又問:“尊上不好奇,是何人要害我?”


    “東方玄機?”


    “噗……”


    她忍不住笑了。


    旋即起身走到井邊打滿一桶水洗手,戲謔道:“尊上是真傻,還是裝傻?”


    “那天七星宮眾長老和弟子皆在,就算是魔尊,也無法來無影去無蹤,避開所有人。”


    “並且,那日來我帳中之人唯有你。”


    “那碗菌湯,是尊上親手送來的吧?”說完,她身形一轉,邁步朝殿中走去。


    “邪祟已跑遠,明日還要清剿巫族魔物,早點睡。”


    夜色中,男子頎長挺拔的身影一步步走上台階,從始至終沒有回頭。


    問了一個問題,卻不打算聽他辯解。


    或者……


    那人心裏,早已有答案。


    並不想聽。


    “等等!”


    就在藍靈兒推開殿門的一刹,白千塵輕喚,“那日,是因我給你煮的湯生氣?”


    所以,係統裏的好感度才降低那麽多?


    “是。”藍靈兒未否認,接著道:“我懂尊上想殺……”


    她話說到一半,忽被白千塵出聲打斷,“對不起,我不知道菌湯竟殺了你的兔子。”


    “等天亮,我去城中給你買一隻。”


    “你覺得,我是為了兔子才生氣?”藍靈兒轉身,不可思議望向樹下注視而來的少女。


    “難道不是?”


    “你知不知道,那菌有毒?”


    “我以前吃過,隻是顏色沒那麽好看。”


    她:“……”


    白千塵抿了抿唇,喃喃自語,“我找許久,才湊齊一碗色澤鮮豔的蘑菇。”


    藍靈兒嘴角微抽,“你真不是故意要殺我?”


    “凡間的毒,毒不死化神期修士。”


    “也是。”


    她想了想,估計是個誤會,白千塵真想害自己的話,分明可以在七星宮揭穿。


    化神期修士的神識不可小覷。


    絕不可能沒辦法自證身份,不必多此一舉。


    “你相信我?”少女輕靈的嗓音似乎帶著幾分雀躍。


    藍靈兒回過神,就見跑到身邊的白千塵抓住自己袍袖,一雙靡麗多情的狐狸眸中滿是期待之色。


    在期待什麽?


    可真傻!


    她唇角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相信,回去睡覺。”


    “騙子!”


    係統沒傳來好感度增加的聲音,白千塵無奈盯著邁進門檻之人。


    感覺背後灼灼目光,藍靈兒腳步一停,“再不進來,我可就關門了。”


    白千塵不情不願越過她,快步走回打好的地鋪躺好,被子蓋上頭頂,一副不想理人樣子。


    白天消耗太多靈力,藍靈兒樂得清靜,熄了燈,往床榻走去。


    路過地鋪,忽覺腳踝一緊,被一隻溫軟的手緊緊攥住。


    少女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裏傳出,“藍靈兒,你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何事?”


    “師徒契印!”


    白千塵坐起,仰頭看她,認真問道:“你是不是不想加入七星宮,也不想做玉衡峰的首席弟子?”


    “或者說,你在怕。”


    “怕我們換回靈魂後,你會被困住,尤其有了契印,你身在何方皆會被我所知。”


    “那樣,你將無處可逃。”


    藍靈兒聽了這話,倏忽間大笑,“對,我不想與你結契印。”


    她垂眸,居高臨下俯視少女莫名僵住的臉色,嘲諷道:“我一個十惡不赦,欺師滅祖之輩怎麽配給尊上做弟子?”


    “這世上,誰都不可信。”


    “放心,等我悄無聲息殺了江柔,會想辦法把身體還給你。”


    “在此之前,尊上還需委屈一段時間。”


    “不行。”白千塵爬起來,擋住她的去路,“本尊說過,你當真有冤,就該拿出證據。”


    “而非執念太深毀了自己。”


    藍靈兒捕捉到他眼底堅定不移的認真,眸色微動。


    旋即笑容燦爛,卻語調低沉而危險,“拿到證據,世人依舊不信呢?”


    “屆時,本尊不攔你。”


    聽見白千塵的保證,她麵上的偽裝漸漸遽裂。


    “你……”


    “如果你所言為真,無論是身為人師,還是修真界執掌刑罰的劍尊,我都該站在你身邊。”


    “那世人為了江柔,要把你也從萬眾仰望的神台拉下來呢?”


    “世間皆凡人,何來神台?所謂的眾生仰望,看似高高在上,無非枷鎖而已。”


    語畢,白千塵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光潔的額頭,提醒一句,“快結契。”


    “不然等我被……”他本想說青雲,話到嘴邊卻變成,“被那個邪物抓走,你就找不到我了。”


    “畢竟是你自己的身體,說什麽也要保護好才是。”


    藍靈兒眼裏閃過動容。


    從小到大,除了帶她回山門的青雲,再無人這般告誡,“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


    她感動,但……


    不信!


    “尊上發誓,沒查清楚青雲之事前,絕不對我下殺手,我才考慮,要不要跟你做師徒。”


    “好,本尊以破妄劍發誓。”白千塵沒有絲毫猶豫,舉起三根手指。


    “在未查明青雲真正死因前,不會對藍靈兒下殺手,若有違背,五雷轟頂。”


    他話落,寂靜夜空“哢嚓”一聲閃過驚雷,刹那撕裂黑暗。


    幾乎同時,藍靈兒感受到那股足以讓自己粉身碎骨的威脅。


    那力量麵前,她如滄海一粟,水中蜉蝣般渺小。


    時間仿佛停滯,又好像度過千萬年,實則僅僅流逝片刻。


    “這是……”


    “天道。”站在雕花窗前,仰望恢複平靜星空的白千塵皺眉。


    他疑惑道:“本尊未曾違背誓言,為何降下天道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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