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羞怯道:“我家兄長曾是江家的門徒,這麵旗並不是他從北淵帶回的,而是隨著他的屍首一起被發現的。兄長說過,江羨魚的降鮫旗很特別,它是有名字的,就叫臨川,寓意俯瞰越水三江六岸。”“巧的是,江羨魚的兄長也叫臨川,我想這麵旗不僅僅是兵器,更是寄托了主人的感情。所以我才帶著它來到這裏,物歸原主是不可能的了,但求給它一個好的歸宿。”聽到這裏,欄後的江羨魚哀歎了一番,能知道他的降鮫旗有名字,那必須得是他的心腹,可惜他們都因他而死。“小姑娘你出個價,這兒有眾多名門獵戶,總能給它找個好歸宿。”老板娘話音剛落,台下立刻有人出價道:“我出一千兩!”“我出三千兩!”“五千兩!”叫價聲像漲潮般一浪高過一浪,沒見過世麵的小姑娘有點嚇住了,她茫然環顧著人群,將目光投向了陸與安這邊。陸與安回以微笑,隨即衝花祈玉笑道:“花嶺主怎麽不出個價?”“你出多少,我出多少。”眾人緊張地看向中間這兩位大財主,老板娘的眼睛裏也在冒星星,指望著他們把價格拚上天,自己做東家的再從中撈一筆。“花嶺主要這樣就沒意思了,那不如讓這小姑娘自己選,看她願意賣給我們哪一個,不知花嶺主意下如何?”花祈玉托著腮幫一臉倦色,陸與安便當他默認了,又衝那小姑娘笑道:“別怕,你大膽選一個,有我陸家的人在這裏,沒人敢為難你。”小姑娘扭捏道:“我……我願意把這麵旗送給陸公子,不要錢!”眾人嘩然,老板娘氣得當場要吐血,花祈玉也有點詫異。陸與安滿麵春風地走上台,摟住小姑娘的肩膀道:“如大家親耳所聞,這可是她自願把旗送給我的,對不對?”小姑娘點頭道:“嗯!我自願把降鮫旗送給陸公子,分文不取!”“這是為什麽啊?”人們百思不得其解。陸與安笑得更得意了,其實他剛來千語樓就遇見了這小姑娘。當時人們都嘲笑她不自量力,還故意把她推倒在地,她卻忍辱一聲不吭。陸與安看不下去了,便上去巧言妙語地替她解了圍。“也罷,這旗就讓給你了。”花祈玉起身離開,經過陸與安身前時瞥了他一眼,“不過勸你要點臉,手別老往人家小姑娘身上放,她的年紀配你侄兒挺不錯的。”“……”陸與安像燙手似的,立即把自己的手拿了開來。一旁的陸小寶羞赧地笑了笑,還用小冊子記了下來。眼下降鮫旗落到了陸家,人們紛紛敗興而散,少數人縱然還有念想,但也隻能背地裏算計去。江羨魚還躲在欄杆後偷看,隻是一晃神的功夫,花祈玉就不知去哪兒了。他忙在人群中搜尋起來,忽聽身旁傳來一陣腳步聲,回頭一看,花祈玉和那兩名獵鮫師剛踏上樓梯。四目相對的瞬間,江羨魚僵坐在那裏,不知所措。花祈玉目光陰沉,一步步逼近。江羨魚心口噗噗跳了起來,不料對方走到離他還有幾尺的地方,忽然拐彎走向了另一邊,居然沒有認出他來!等等,花祈玉不是帶了一隊人過來嗎,為什麽隻有兩個人跟著他,其他人去哪兒了?還有葉臨川,為什麽還不回來?江羨魚正納悶,又見陸家叔侄從回廊另一邊走了過來。“你在這兒啊!你怎麽穿這身,你家大公子呢?”花祈玉正要推門而入,聽到陸與安的聲音,手上的動作便停住了。“噓——”江羨魚慌忙拉兩人進到了房內,迅速關上了門。陸與安扶額道:“我知道你和葉臨川是……那種關係,但你們連衣服都穿錯了,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陸小寶天真地問道:“為什麽衣服穿錯了,就是明目張膽呀?”“……”陸與安無言以對,因為兩人晚上做那事做得太累,第二日早上就容易把衣服穿錯啊!江羨魚還趴在門縫處偷看,隻見對麵的花祈玉並沒有進門,正狐疑地打量著這邊房間。這時千語樓的夥計跑了過來,不知說了些什麽,花祈玉和兩名獵鮫師的臉色都變了。“難道又發生了什麽事?”江羨魚揣測著,卻見那幾人都凶神惡煞地朝自己這邊跑了過來!第13章 找什麽凶手“完了完了!”江羨魚急忙轉身,用後背抵住房門。然而等了一會兒,那幫人並沒有過來砸門,腳步聲也消失了。陸與安詫異道:“你這是在做什麽……”“我背上癢,在撓癢呢。”江羨魚說著便在門上蹭了兩下,但他想想還是覺得不對勁,又扭頭試探地打開了房門。隻聽外麵沸反盈天,但放眼望去堂內卻沒什麽人,人們似乎都聚集在千語樓大門外。叔侄倆好奇地下樓尋了過去,而江羨魚則在樓道裏繞行,找到正對大門的房間,推開窗往下望去。彼時,眾人圍成一個大圈指指點點,陳列在其間的是十具屍首,屍體上裹滿了沙塵,而他們身上穿的正是花家的獵鮫袍。花祈玉就站在眾屍首之間,垂著臉神情埋在了陰影裏。“據說是商隊在大漠裏發現的,那血都把沙地染紅了一大片。”“嘖嘖,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對花家的人下手!”陸與安推開人群,上前仔細查看屍首,隻見每個人脖口都有一道致命的劃痕,跟之前自家獵鮫師的死狀極為相似。“看來又是那個人幹的,他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什麽總是對獵鮫師下手?而且這招式和凶器,實在是像……”“小叔何以見得?”陸小寶捧著小冊子湊了過來。陸與安便指著屍首的傷痕道:“傷口邊緣特別平整,說明凶手出招之快,再看每個人的傷口,朝向、角度、深淺,幾乎都一致,就好像是在同一瞬被殺死的。刀劍無法發出如此連貫均勻的攻擊,唯有槍戟之類的長兵刃,在急速飛轉時才能發出這種攻擊。”“據我所知,江羨魚就是這類招式的慣用者,他過去之所以雄踞獵鮫榜,就是因為他一擊如千斬,一瞬間就能把鮫獸的腦袋全削下來。我年少時曾和他組隊獵鮫,見過他使用連環千斬,三步之內就殺了六十多隻鮫獸,那時他才十七歲。”陸小寶聽得目怔口呆,忙用小冊子記錄下來。陸與安琢磨了會兒,又納悶地看向花祈玉道:“你家這些人怎麽沒跟你一起?”花祈玉沉著臉沒吭聲,昨晚他們撞見了一個疑似江羨魚的人,可追了大半夜都沒有追到。他實在是疲了,便讓屬下們繼續追,而自己則帶著兩名隨從回了千語樓,誰料這一轉身就是生死永別。此刻江羨魚就在樓上看著,雖然聽不太清他們在說什麽,但他大概猜到了是怎麽回事。他感覺凶手不僅是在模仿自己,更像是在跟著自己,自己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殺人。想想葉臨川到現在還沒回來,很可能是碰到了凶手,也許此刻還處於危險之中。“江羨魚——”花祈玉忽然扣拳望天,歇斯底裏地喊了這麽一聲。江羨魚心頭驀地一驚,花祈玉雖然在喊自己,但視線並沒有對上他。可花祈玉眼底那刻骨的悲恨,卻莫名刺痛了他的心,讓他的思緒瞬間飛回了兩年前的戰場。天空亂矢橫飛,腳下的冰麵不斷坍塌,鮫獸肆意奔掠。江羨魚聽著耳畔的廝殺,用破軍槍支撐著身體,鮮血順著他額際流下,視野中的敵人有些恍惚。他知道,這一戰自己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