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但焦慮的卻不一定是來源於關心——像趙綺楓這樣，關心就很明顯。　　而任遠舟那個樣子，似乎是隱約地一種淺薄的擔憂。而從本質上來說，它更可能是一種漠不關心。　　很有意思。　　夏吳很喜歡觀察生活，也很喜歡發散性地去構思故事。　　任遠舟進來的幾步，夏吳腦子裏突然出現了好幾種可能——並不是揣測任遠舟與剛剛受傷的年輕人的關係，而是根據任遠舟剛剛的反應來構思一個與他們無關的故事。　　那邊葉君橋其實沒大傷，就被美工刀在手臂上劃了一個口子，也不深，就是見了紅有點嚇人。　　現在他在衛生間裏清洗，之前被那個粉絲用某黃色液體潑了一身，味兒得他自己都不能忍。　　任遠舟進去的時候就見著葉君橋裸著上半身，一邊往身上澆水一邊和旁邊的男同事閑聊。水滴順著淡蜜色的皮膚往下流。　　旁邊的同事還在勸他先去把手臂包紮一下。　　葉君橋猛一見任遠舟進來嚇了一跳，不知道怎麽的下意識就將自己的手臂往身後藏，“你怎麽來了？”　　任遠舟：“我聽說你……”　　葉君橋：“出去！”　　任遠舟：…………　　任遠舟退出去之後旁邊的同事才反應過來，“誰啊？”　　葉君橋：“剛養的小崽子。”　　同事：“……？？從哪兒養的？——不是，那你凶他做什麽？”　　葉君橋挺淡定的：“血裏呼啦的，孩子看著多不好，影響心理健康——對了，你辦公室有備衣服嗎？借我一套。”　　任遠舟也沒走遠，在門口聽到了某人理直氣壯的“孩子看著多不好”的神奇言論。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那邊的夏吳卻已經和人攀談起來，問起剛剛那個孩子是不是剛入圈的新人。聽到趙綺楓解釋了之後，夏吳才有些遺憾地說了一句“這樣啊”。　　後來那個粉絲是被樓裏的保安給揪住的，然後交給了公.安。　　審問時這人正氣凜然地表示自己是在保衛自己“老婆”的幸福，雖然自己沒有那個福氣娶到自己“老婆”，但是自己決不能讓別人破壞她的幸福。　　審問時，不追星的審問人員問起他“老婆”是誰，答案自然是徐倩。　　最後處理第一步還是先與受害人溝通，賠禮道歉。結果那粉絲執迷不悟，拒不道歉，並且還用洗腦包告訴別人葉君橋是如何糾纏“他家倩倩”的。　　不過這事兒葉君橋也不知道。　　比較讓葉君橋覺得操蛋的是，在他莫名其妙毀了一身衣服劃開了一道口子之後，又在網上遭遇了第二波人身攻擊。　　因為徐倩在知道自己粉絲傷人之後，立刻發布了道歉視頻。情真意切，楚楚可憐，一邊告訴大家自己很好不用擔心，一邊勸誡粉絲不要衝動。　　她微博評論區裏，粉絲們心疼成了一片，紛紛表示——　　“這世道怎麽了，性.騷.擾死纏爛打的人好好的，我家倩倩遭騷擾卻要出來道歉！？”　　“我就恨那人怎麽沒有一刀捅死那個糾纏倩倩的猥.瑣男！”　　“我瘋了！給我把刀！我要去砍死那個姓葉的垃圾！讓我補刀，不要攔我！”　　“摸摸倩倩，我們知道了，我們好乖的，就是很心疼你【淚】”　　…………　　葉君橋放下手機，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我也想問這世道怎麽了，挨了一刀的可是我。”　　旁邊的同事表示同情，“摸摸橋橋，我們也心疼你。”　　葉君橋：“嗬。”　　這時候的任遠舟莫名被招過去給采訪夏吳做義務小工了。葉君橋“帶傷上崗”，接著做自己的工作。手臂上就貼了個大號的創可貼。　　時不時也會摸魚，在微信工作群裏瞄一眼大家的聊天內容，裏麵甚至有公司郵箱收到的惡毒人身問候截圖。　　真的很惡毒。　　晚上他和任遠舟一起回的家，葉君橋開的車。任遠舟安安靜靜坐在副駕駛，突然冷不丁地開口問道，“能問個問題嗎？”　　葉君橋在網上被粉絲罵了一天不算，又有蹭熱度的公眾號跳出來寫通告踩人，正煩躁的要死，　　“有事兒就說，迂回個蛋。”　　任遠舟：“你和徐倩……”　　葉君橋：“路人，沒愛過，有仇。”　　任遠舟不說話了。　　葉君橋突然抽風道，“我們晚飯吃什麽？”　　今兒悲慘了一天，也就晚飯能給自己撫慰了。　　任遠舟轉頭看著葉君橋，“你想吃什麽？”　　葉君橋：“豬蹄湯！！”　　任遠舟：“來不及了，現在煮，晚飯得在半夜。”　　葉君橋一顆心都滑向了深淵，“好吧……那吃別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又道，“不行！我今兒非得吃這個，走，咱們下館子！”　　這事兒原本都以為這麽過去了，以葉君橋被人身而收尾。結果第二天《sapienza》樓下就來了一個四五十歲的阿姨，點名要見葉君橋。　　兩人一見麵，葉君橋還什麽都沒說呢，那老阿姨先給葉君橋跪下了。　　得虧葉君橋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沒讓這阿姨膝蓋落在地上。　　一問之下才知道是昨兒那個狂熱粉絲的媽媽，哭著說她就這麽一個兒子，如果葉君橋不肯原諒，他兒子就要拘留，拘留就會有案底，就會影響自己兒子的前途。　　老實說，葉君橋這傷也沒什麽，就手臂破了個口子，不長也不深。主要是心裏一口氣咽不下，此時陪著老阿姨可乖巧溫順的聽人叨叨自己兒子如何“本分老實”。　　最後聽得於心不忍，乖巧給出了自己的回複——不原諒。　　有什麽好原諒的？　　本人來道歉了嗎？悔過了嗎？知道自己錯了嗎？　　自己已經變成各大追星平台的“過街老鼠”了，合著還得逼自己這隻老鼠成聖父？　　拒絕的結果就是那位老阿姨天天來sapienza門口堵人，保安轟她就在門外等。　　葉君橋被騷擾得煩不勝煩。一起工作的同事倒是給葉君橋出了個餿主意，說是去誘騙那位老阿姨攀咬徐倩。　　反正這事兒圈內人都看得出來，完全就是徐倩在拉著一素人給自己墊腳炒作，賣慘固粉，完全不管素人死活。　　既然她敢賣慘養蠱，那事態發酵受到反噬，也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那老母親要是能夠咬徐倩一口，葉君橋這口氣就算出了。　　可辦公室裏那麽多人，都聽著呢。趙綺楓已經是個做母親的人呢，推己及人，覺得那老母親有點可憐，那麽大年紀了。便問那個出餿主意的同事，道，“你能不能積點德？”　　雖說慫恿攀咬的事作罷，但是沒料到過了幾天這事兒還是被聞著味兒的八卦記者給惦記上了。　　一個星期後，一篇以“當代粉絲蒙蔽雙眼追星害苦了誰”為噱頭的狗血餿雞湯在微博上瘋狂轉發。其舉例論證就是徐倩家的砍人粉絲，和這位粉絲苦求受害人諒解的媽媽。　　而且筆者相當業界良心的暗搓搓諷刺了利用素人前男友炒熱度的某團隊，居然也幫葉君橋拉回了不少同情票。　　不過這篇文章之所以發酵的這麽快，是因為路俊本人“手滑”點了個讚。　　這麽一篇抨擊徐倩的文章，路俊和徐倩又已經官宣了。　　聞著就是一股百年好瓜的香甜。　　於是路俊徐倩的cp粉、唯粉、黑子、花式路人、營銷號、職粉&團隊，紛紛下場，帶節奏的帶節奏，撕了個天昏地暗不見日光。　　徐倩因為這篇文章掉了不少路人好感度，路俊因為“手滑”被無數cp粉脫粉回踩，大罵其渣男。　　隻不過葉君橋對此事倒是知道的不多，也沒怎麽關注。倒是門口那個老阿姨愣是用自己的毅力讓葉君橋妥協，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和你煩人你了不起的真理，出具了諒解書。　　趙綺楓對此事的評價是，做的對。　　葉君橋卻道，“我骨頭縫裏都寫著不願意諒解。可她要再堵門下去，太陽這麽毒，我怕她哪天在咱們sapienza門口昏倒，咱們就真是說不清了。”　　同事表示理解，“這年頭都是你弱你有理，誰慘誰就在輿論上占便宜。”　　“你們當她一把年紀了喜歡這麽低聲下氣的求人？”趙綺楓拿著文件頭端著咖啡從他們麵前飄過去，“等你有了孩子你就懂了，都是被逼的。”　　同事：“可別，這種動不動就拿刀的孩子，我寧願把它x在套裏。”　　葉君橋：“我有孩子啊，我怎麽就體會不到這種心情？”　　同事們：？？？！　　趙綺楓：“嗬。”　　葉君橋：“上次那個來給我送綠豆湯的，我家崽子。”　　同事：“去你的！看看你倆年齡差，要是你的崽還得了，再說了人家長得比你好看多了。”　　“我不好看麽？”葉君橋煞有介事地看著符對方，“這也就是我不想吃娛樂圈那碗飯，要不現在那些小生有的混？”　　眾人欲言又止，最後千言萬語化作了一個嫌棄的白眼。　　是，葉君橋這皮相是夠用了。　　但是脾氣跟不上娛樂圈的節奏。　　趙綺楓道，“你上次帶來那個小男生有想往娛樂圈發展嗎？我上次聽人說吳老爺挺中意他的。”　　葉君橋一怔，“啊？”　　趙綺楓：“上次你不知道，據說你那小男孩兒去幫忙，和夏吳聊的可投機。”　　葉君橋：“…………他不是打雜去了嗎？再說了，他才15，混什麽娛樂圈啊。”　　趙綺楓一怔，“這麽小？看不出來啊。”　　她跟著思索了一下，道，“15初三畢業，那還是學業比較重要——他高中準備在我們市讀嗎？學校定下來沒？”　　葉君橋：“…………”　　趙綺楓：“嗯？”　　葉君橋……不知道。　　完全忘了這茬兒了。　　結果回去這一問，發現任遠舟中考填誌願根本填的不是本市。　　因為最開始他以為高中三年是他姑姑姑父接手養，所以填的學校是葉達平附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