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那時已經準備好高中不上了，輟學打工自己養活自己。　　偏偏這個時候蹦出來一個葉君橋。　　一開始知道葉君橋的性取向，並且在姑姑暗示性的提醒下，他是覺得惡心的——用收養的方式包/養自己，賺了名聲還得了個玩具。　　但是等他徹底想通，就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　　因為他需要上高中，也需要上大學。如果他現在真的輟學了，那麽一輩子都不太可能有出息。　　人不能用雞湯式的文章自我欺騙，那些初中畢業卻最終出人頭地的人畢竟是少數。　　而全靠自己養自己上高中也難度很大，高中出去打零工達到養活自己也不現實。　　高中學業重，從淩晨到深夜，擠出的時間寥寥。而且別人都在用這個時間用功或者休息的時候，自己卻在透支精力，憑什麽說這樣的自己能夠在學業上勝過人家。　　葉君橋的出現是給他的一條捷徑。　　雖然不怎麽光彩，但是很劃算。三年換一個光明前途的可能性。　　任遠舟承認自己很卑劣，他一邊嫌惡一邊討好，等著不知道什麽時候降臨的“付款日”。　　每個晚上都睡得很忐忑，他很想把門關起來，鎖死，但是他不能。　　隻有他自己也失眠，才能知道晚上某個人喜歡爬起來在客廳廚房溜達。　　沒人知道每一次聽見腳步聲，他心裏到底有多忐忑。　　他看著馬克杯杯底的牛奶殘留。他剛剛的話並不是想激怒葉君橋，他就是想讓葉君橋明白他姑父不會幫忙。　　雖然他們都說的很好聽，但是他們其實隻考慮自己的利益。　　葉君橋這時候正在客廳裏抽煙。　　路俊的殘存影響還沒消除幹淨，他比任何人都還要煩躁這個。簡直恨不能現在有人給自己遞一杯“忘情水”之類的玩意兒。　　而且葉達平也忒不是個東西。　　這兔崽子也是！！會不會說話？！　　他一個人煩躁了好一會兒，發現那個小崽子還在陽台上吹風，於是便把人給叫進來了，讓人收拾收拾滾去睡。　　結果任遠舟直接在葉君橋旁邊坐下來了。　　葉君橋轉頭看向任遠舟，正準備轟人。結果這小崽子突然整個人上半身傾軋過來。　　葉君橋嚇了一大跳。　　躲都沒地兒躲，直接就被人歪斜著撲倒在沙發上了。　　葉君橋：？！！！　　任遠舟壓了一下自己心底那種惡心的感覺。然後便湊過來要親葉君橋。　　葉君橋驚訝之餘，好歹沒忘記反抗。　　好險算是在被親到之前，把這小崽子給掀地上了。　　從沙發落到地上的時候撞了一下矮桌，整個矮桌歪出去一大截。估計任遠舟後背應該淤青了。　　葉君橋撐起身，擦了擦自己的臉。　　雖然沒被親到，但是剛剛任遠舟的氣息有拂到臉上，弄的那一塊現在有點癢。　　葉君橋簡直要炸了，沒想到自己都快三十的一老男人，差點被個毛孩子吃了豆腐，　　“你他媽抽哪門子瘋？！”　　任遠舟抬眼看著葉君橋，“你收養我不就是為這個？裝了這麽久不累？”　　葉君橋：“放屁！誰告訴你的？！”　　任遠舟帶出一點嘲諷的表情，介於男人與男孩之間的臉，初見鋒利的輪廓，但是整體還是一種柔和。隻不過因為這點嘲諷，看起來有種難以言明的味道，有點勾人。　　“難道不是？你要告訴我收養我是因為好心？”　　葉君橋覺得自己想抽他。　　這是什麽欠揍的毛孩子？！　　任遠舟用一種做生意似的口吻，“你養我三年，我給你睡三年，直到高中畢業。高中畢業以後，大學我自負，咱們一拍兩散。”　　葉君橋：“合著你還想得挺公平！要我誇你麽？”　　任遠舟笑了笑，“我這幾天看了不少g.v學習，你可以讓我試試。”　　葉君橋什麽悲春傷秋的情緒都沒了。　　什麽路俊，誰是路俊？　　他現在就想抽這崽子，簡直手都癢得發酥，大耳刮子抽不死他！！　　老子給你買手機，電腦給你玩兒，是為了讓你去看這些玩意兒的嗎？！　　葉君橋手緊了緊，心裏怒氣值直接爆表，手上不知道為啥卻有點下不去手。老覺得自己怒氣值背後還藏了點兒心疼。　　他覺得自己要憋死自己了！　　自己怎麽撿了這麽個玩意兒養？！　　葉君橋左右看了一眼，從沙發上撈起一抱枕，掂量了掂量，覺得沒殺傷力。　　幹脆就把自己腳上拖鞋脫下來了，給孩子留麵子，沒打臉，準備往身上抽。可還沒抽下去又覺得這玩意兒不趁手。　　葉君橋覺得自己家需要一根雞毛撣子！！　　任遠舟就看著葉君橋如何用一種坐在沙發上不移動的姿態生動闡述了什麽叫做“上躥下跳”。　　葉君橋最後用赤著的腳踹了人兩下。　　任遠舟：…………　　葉君橋：“滾！！”　　任遠舟站起身，他現在後背疼得厲害。但是既然主人家發話了，他也不會賴著。　　葉君橋看了一下任遠舟的移動方向，簡直腦仁都被怒火煮的咕嘟咕嘟冒泡，“誰他媽讓你往那兒滾的！滾你自己屋去！！”　　任遠舟一頓，看向葉君橋。　　葉君橋簡直頭發絲兒都快要氣得冒煙了，“你再給我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我打斷你的腿！”　　葉君橋比誰都要清楚同性戀這條路有多難走。如果今天沒有被撲倒這一出，就平平常常的，這小崽子告訴他，他在看av，葉君橋說不準還能起哄說一句“好看麽，好看發我一份兒”。　　至於現在麽，可以發火的點太多。　　多得他有點抓不住重點，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麽發火的。　　任遠舟躺在自己的臥室一晚上沒睡著。　　搬進來這麽久，他第一次開始認真考慮葉君橋是個什麽樣的人。　　如果拿開了“同性戀”這個帶有偏見的標簽，這個人是什麽樣子的。　　昨天晚上葉君橋的反應很奇怪——至少對任遠舟來說，反應很奇怪。　　那樣子不像是個“同性戀”，至少不是世俗眼中的同性戀。世俗眼中，同性戀與變態都是劃等號的。　　任遠舟隱約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葉君橋是個什麽樣子的人。但是又覺得那樣的人不可能存在。　　六年寄人籬下，他很難相信別人無目的的善意。　　第二天一早，任遠舟起床的時候葉君橋已經出門上班了。難得有一次葉君橋起床比任遠舟早。　　任遠舟也不想吃飯，更不要提洗衣收拾什麽的。他就幹坐在沙發上，愣了好久之後拿出手機，這次沒搜同性戀的片兒，正經去查同性戀到底是什麽。　　晚上葉君橋回來的時候家裏沒晚餐。　　不過這也算是在他預料之內，他打了個電話叫外賣，然後看著坐在沙發上的任遠舟，正正經經地和人說，“我覺得我們應該談談。”　　任遠舟：“談什麽。”　　葉君橋：“態度。”　　葉君橋往沙發上一坐，打開了電視，調低了音量，讓屋子裏不要那麽沉悶。　　葉君橋道：“我確實是同性戀，我之前有戀人，就是路俊。但是現在分手了，不會複合，這個我能保證。之所以收養你呢，是因為我和路俊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突然空下來不太習慣，很容易一個人悶著難受。正好葉達平，也就是你姑父，問我要不要養你。”　　任遠舟：“就這樣？”　　葉君橋摸了根煙點燃，“就這樣。”　　葉君橋：“我之前確實也沒正經打算養孩子，就是想多個人打發時間。”　　任遠舟：“花這麽大大價錢？”　　葉君橋：“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錢。”　　葉君橋道，“以後我好好照顧你，不睡/你，也不要你養老，就養到十八，然後你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　　任遠舟：“不睡/我，也不要我養老，那你圖什麽？”　　葉君橋：“你管我圖什麽，偷著樂吧你。”　　任遠舟：“我不懂。”　　葉君橋：“管你懂不懂。”　　任遠舟：“…………”　　葉君橋：“那什麽不許再看了！青春期寂寞的話你多看點男女的。”　　葉君橋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葉達平那邊是不指望了，回頭掛名借讀，我給兩邊說了一下。兩邊都交學費，那邊幫你保留學籍，上學還是在本市讀。”　　任遠舟整張臉就是一個大寫的“為什麽”，他很難理解葉君橋什麽都不求，為什麽要做到這種程度。　　其實隻不過是葉君橋白天上班想了一天。　　想透徹了，突然覺得這小崽子可憐。　　十五六歲，卻不相信善意，覺得別人對自己一切的好，都需要自己付出代價。　　不應該是這樣的。　　葉君橋想著正好自己餘生也不打算再找人過日子了，路俊這種前任遇一個都算多。不如靜下心來養養孩子帶帶娃，打發時間，也能讓這崽子不用那麽辛苦和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