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似有千斤重,常盛維持著手被甩回來的姿勢一動不動。他垂著眼站在門口,目光落在地上,那有兩點水跡,是少年掉落的淚。那兩滴淚不但落在了地上,還落在了常盛心裏,像燒紅的炭烙在心上,燙得他整個人發抖,他握緊拳頭咬緊牙關默默承受心髒被灼燒的痛。手背上兩顆齒痕深入皮肉,鮮紅的血順著皮膚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常盛!”又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常盛抬頭一看,是張寡婦和她的女兒燕姐兒及女婿李勇。之前鬧野豬患,常盛擔心一人獨居的張寡婦無人照料,便勸她進城去女兒家暫住,眼下野豬妖被殺死,村子恢複安寧,張寡婦怎麽說都要回來,燕姐兒和丈夫隻好送她回村。張寡婦剛回村就有交好的村人向她提起那日野豬群襲擊村子的事,得知到當年害死丈夫的野豬妖是被小白公子和一個神秘的黑衣公子殺死的,張寡婦立馬帶著女兒和女婿來常盛家,想和白圖圖道聲謝。收拾好情緒,常盛走上前:“嬸子、燕姐、勇哥。”“哎!”張寡婦慈和地笑了笑,上下打量他一眼,待注意到他手上的傷,皺眉道:“這是怎麽回事?怎麽把手傷了?”常盛聲音啞澀:“沒事,隻是被兔子咬了一口。”張寡婦愣了愣,十分詫異:“這兔子一向溫順,急了才會咬人。你惹著它了?”常盛心中一痛:“嗯,我惹著他了。”張寡婦神色複雜:“這兔子蠢得很,你給它拿些好吃的哄哄就好了。”常盛呼吸一窒,拳頭上血管凸起。兔子是很蠢,否則也不會被他三翻四次的傷害。隻是這回……怕是哄不好了。“喵!”大花像一陣風一樣刮跑出來,它焦急的朝常盛叫了兩聲,咬著常盛的褲腿往屋裏拽。“大花,別鬧。”常盛蹲下身拍拍他腦袋,心煩意亂地道,“自己去玩。”“嗷嗚!”大花躲開,豎起尾巴,咬著他褲腿使勁拽。“大花!”常盛厲聲喝道,把褲腿從它嘴裏抽出來。“喵!”大花弓著身子,轉頭衝屋裏齜牙叫,示意常盛進屋去。“行了大花,我知道了。”常盛安撫地摸摸它脊背,“圖圖現在很生氣,他不會想見到我。”“喵!!”大花急得不行,黃橙橙的眼睛一會看看屋裏一會看看常盛,最後一搖腦袋,急匆匆往屋裏跑。燕姐兒饒有興趣的望著大花的背影:“這貓兒看著挺急的,是不是有啥事?”常盛抿抿唇,並未搭話,而是看向張寡婦:“嬸子你們怎麽過來了?”“我來找小白公子。”張寡婦目露感激,“這回真是多謝他了!”她話音剛落,後院馬棚裏大黑興奮的“咦嘿嘿嘿”直叫,接著響起一陣嘚嘚的馬蹄聲,在四人詫異的眼神中,一道黑色的身影猛地衝出來。駿馬之上眉目英挺的白衣少年用力踢了踢馬肚子,疾馳的黑馬圓溜溜的眼眸中閃過一道曆芒,在快要接近籬笆時,健壯的後肢猛然一蹬,前蹄高高抬起,竟是飛跨過去!黑馬剛一落地,四蹄飛揚,如疾風般奔馳而去。好俊的少年好俊的馬!張寡婦三人心中慨歎。“喵!”一聲急切的貓叫隨後響起,一道灰黑色的身影靈活的從籬笆下鑽過去,像閃電一樣追上去。圖圖!常盛怔怔看著他的背影越跑越遠,一顆心直往下墜。“那就是小白公子吧?真是不同凡響!”燕姐兒滿眼讚賞。張嬸子卻是道:“真是人不可貌相。這般軟弱的少年郎居然有那麽大的勇氣去與野豬妖對抗。”“那野豬妖恐怖如斯,如若不是有十足的信心便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張寡婦濕潤了眼眶,“小公子仁義,是我等常山村村民的恩人呀!”常盛心口一痛,想到肖燁說的話,一陣腥甜往上湧。他把那一口血生生咽下,悶聲道:“嬸子,圖圖所做的一切隻是他想那麽做,並不求回報,你無需言謝。”少年根本就不需要別人承情,即便是自己,他也未曾以此恩情要挾。張寡婦不由唏噓:“小公子一片赤子之心,即使不需道謝,我等也該銘記於心。”言罷,叮囑常盛:“常盛啊,難得有此佳友,你可要好好對他。”常盛臉色發白,喉嚨被什麽堵住,說不出話來。目送三人離去,常盛失魂落魄的走進屋。屋裏的東西似被人翻過,衣櫃大開,衣裳鞋襪撒了一地。常盛彎腰撿起一件白色錦衣,眼前一陣陣發黑。是他給少年買的衣裳,已經被撕爛了。再看其他,地上的所有衣裳都是少年的,全都變成了破爛的布條!“圖圖……”常盛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少年白衣烈烈,倔強的眼直視前方,風吹得他眼睛發澀,可他頭也不回。“喵……”身後的貓一直在尾隨,怎麽也甩不掉!白圖圖拉緊韁繩,讓大黑停下。“喵!”看他停下,大花眼睛一亮,忙趕上去。“你跟著我做什麽?”白圖圖怒罵,“快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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