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達斯站在門內,聲音裏還帶了點被逗樂的清淺笑意。


    “赫爾菲蒂,晚安。”


    從語氣裏聽不出半點被迷惑的含糊感,所以,自己剛剛是被騙著放下了戒備心!


    赫爾菲蒂氣呼呼的,但隔著門也沒有辦法將惹她生氣的人揪出來打一頓,隻能惱羞成怒地踹了一下門,大聲道:


    “路西達斯,你看著吧,我不會放棄的。”


    緊接著,就是因為情緒故意踏得很響的腳步聲。


    噔噔噔、噔噔噔。


    腳步聲越來越遠,也隨著距離的增加聲音越來越小。


    直到某個方向,傳來房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屋裏的人才放鬆下來,往房間內走去。


    洗漱過後,路西達斯靠在床邊。


    本該是休息的時間,他的腦子裏卻頻繁地閃現出赫爾菲蒂今日的行為。


    從嚐試偷親到耍無賴,到無師自通對他使用魅魔的魅惑。


    “還沒長大呢。”


    就像是剛成年就要證明自己已經長大的小孩,越是著急,越想證明自己與從前不一樣了,越能看出她心智不算成熟。


    像赫爾菲蒂今天的那些事情與說過的話,都是她覺得自己變成了成年的魅魔,就想去做之前不被允許的事情。


    實際上,她可能都不知道做、、愛代表了什麽。


    路西達斯麵上表情鬆懈下來,並沒有將她今天故意親近的行為放在心上。


    至於說她最後隔著門說的那句“我不會放棄的”,則被他當成了不滿他回應的情緒化反應。


    剛剛成年,赫爾菲蒂會興致勃勃,會像是打不倒的不倒翁,但等失敗次數多了,她對新事物萌生的興趣也就能跟著消退了。


    就像她之前的表現一樣。


    除了學習魔法,路西達斯也帶著她去學習過很多旁的新東西,音樂、遊戲、運動鍛煉、閱讀……


    有些是為了讓她適應人類世界的新環境,有些則僅僅是希望能夠豐富她的生活。


    一開始接觸新東西時,赫爾菲蒂會很有興趣,到後麵上手後,再好玩的東西在她眼裏都會變得枯燥。


    喜新厭舊,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大概也是魅魔種族的一種通病。


    就連學習的光係魔法,掌握了一些基礎知識之後,她的練習也變得憊懶。


    ‘這次應該也是一樣的吧。’


    路西達斯閉上眼睛前,在心裏這樣想道。


    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赫爾菲蒂還真的這麽有毅力。


    可能是成年解除了赫爾菲蒂身上的什麽束縛,她對於與他親密這件事,鍥而不舍,逮著機會就會嚐試。


    單獨兩人的時候強行撲到他身上,將平常的日程安排全部推翻,有時間就湊到路西達斯的身邊,想要挽他的手,親他的唇,睡他的人——但沒成功。


    每一次,路西達斯都能及時地躲避開。


    他在這方麵經驗還算是很豐富了。


    這麽多年裏,走過無數個地方,也不是沒有人對路西達斯表示過喜歡,想要與他發展一段露水情緣。


    在赫爾菲蒂對男人魅力理解還不透徹的時候,都能感受到路西達斯對於魅魔的吸引力,更不用提那些成年許久已經嚐過情愛滋味的成熟魅魔。


    她們魅術絕卓,配上美麗的麵容和凹凸有致的身材,在誘惑上從不出錯。


    可麵對路西達斯時,都是被視若無物,什麽勾搭的法子都從未生過效。


    那些厲害的魅魔都如此,更別提赫爾菲蒂的半吊子魅術。


    路西達斯每次看到赫爾菲蒂要對自己施展魅術,都是當做小孩子愛玩,眼神清明。


    忙的時候還會抵住她的額頭,讓她無法靠近,聲音無奈地勸導:


    “赫爾,我今日有些忙,不能陪你玩這些了。你下次再來玩吧。”


    他的這些表現,也是狠狠挫了一下赫爾菲蒂的銳氣。


    好長一段時間裏,她都是無比安靜,不再去無孔不入地去接近路西達斯。


    在路西達斯都要以為她放棄時,下一次,她“沉寂”歸來,帶回了更大的驚嚇。


    ——————


    書房。


    路西達斯正在翻看幾份統計文件,門口傳來了“叩叩叩”的敲門聲。


    “進。”


    這麽禮貌的打招呼方式,他理所當然地認為來者應該是匯報工作或有什麽事找他的主教教徒之類的人,直接開口讓人進來。


    結果,


    “路西達斯~”


    上揚輕快的語調,讓路西達斯瞬間辨認認出了來者的身份。


    他抬頭,果然就看到了一隻“卡”在門縫裏的紫色頭發的腦袋。


    “我能進來嗎?”


    少女的麵容含俏,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生動的聲音,沒有人能拒絕她的請求。


    路西達斯筆尖停在紙上,等墨水在白紙上染上一個黑團,點了頭。


    赫爾菲蒂就像是喝飽了水露的花骨朵,身體立刻就站直了,走進來,將門帶上,腳步輕快,甚至帶著點輕盈的跳躍姿態。


    她走到書桌前,傾身去看路西達斯在做什麽。


    路西達斯清楚地看到紙上試探往前的影子,抬頭與她對上視線。


    兩人一個默默無言,一個保持著樂嗬嗬的笑容。


    沉默幾秒後,路西達斯繼續低頭看桌上的文件。


    赫爾菲蒂也看清了他在做什麽,是自己不感興趣的東西。


    但看他桌上擺放的那麽多東西,大概一時半會兒是完不成的。


    她暫時收回了視線,往內室走去,在書架上挑了一本沒看完的書,坐在沙發上打發時間。


    可心裏有事的情況下,人怎麽可能坐得住。


    赫爾菲蒂根本定不下心來,看一會兒書,沒多久,頭就悄悄地從書後抬起,眼睛去尋找路西達斯的蹤跡,去看他在做些什麽。


    在知道她也在的情況下,對方沒有任何其他的反應。


    他目光一直專注地盯著文件,視線都沒有往她這個方向轉過來一次,像是有人拿釘子將他整個人釘在了那兒一樣。


    這不是赫爾菲蒂想要的發展。


    等了好一會兒,看著書桌上沒看過的報告逐漸減少,知道路西達斯不那麽忙之後,她也開始思考自己的“追求計劃”。


    沒錯,赫爾菲蒂,將之前那些強行黏著路西達斯纏著他鬆口跟自己做、、愛的操作,全部歸納進了精心製定的追求計劃中。


    在計劃中途折戟後,發現她行為奇特的夏伊洛及時拉著她探討了計劃的缺陷。


    缺陷很明顯,目的過於直白明確,瞧著就是奔著人的身體去的,看不出幾分真心來。


    這樣算不上喜歡的喜歡,說著就覺得不認真,怎麽可能成功讓比絕大多數的人都難搞的路西達斯折服呢。


    不過,她們兩人在情愛這方麵都算不上在行。


    一個就是口頭上能做智多星,行動上從未付出行動;


    另一個行動上倒是猛,就是那些舉動,嘶……聽著就過分狂野。


    怎麽看,都與正常的戀愛扯不上關係。


    於是,深切認識到自己的不足後,夏伊洛帶著赫爾菲蒂翻了好幾本羅曼蒂克的書。


    結合裏麵的愛情故事,一個出主意,一個在心裏加上了自己的理念,改變製成了一個新的追求計劃。


    現在就正好可以用上。


    赫爾菲蒂在腦海裏將重點過了一遍,將手中的書放好,從裏間走了出來。


    見路西達斯還沒完全忙碌完,她在房間打量一圈,搬起了一把椅子放在路西達斯的對麵。


    才擺好椅子的位置,準備坐下,就對上路西達斯疑問的目光。


    “我感興趣的書都看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沒什麽意思。所以,我想陪著你工作。”


    赫爾菲蒂在椅子上一屁股坐下,將阻隔在兩人中間的文件整理了放在旁邊的空位,大大方方地笑道:


    “你繼續做你的事情吧,我不會打擾你的。”


    這就是她計劃的一環。


    路西達斯性格溫和慢熱,或者說是外熱內溫,人是溫柔的,可以給所有需要幫助的人溫暖。


    心也溫柔,但卻是很少讓人進入他的世界,像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讓他熱烈起來。


    所以,不能再向之前那樣行動直白,要慢慢來。


    也不能太慢,讓他意識不到,就會直接被忽略掉。


    赫爾菲蒂做的,是將那些過於狂野凶猛的行動,換成了稍微委婉一些的行動。


    陪伴,就是她真切了解路西達斯後認為他會喜歡的舉動。


    如果赫爾菲蒂切切實實地是單純的陪伴,路西達斯也是會被感染打動的。


    認識三年來,他們互相都了解對方的性格。


    赫爾菲蒂活潑好動,古靈精怪,能給平常普通的生活帶來樂趣,這也同時注定了,她就不是一個乖巧安分的人。


    所以,如果她能按捺住性子,單純安安靜靜地陪著他,確實是值得感動的。


    但她不是。


    路西達斯一看見她滴溜溜轉動的眼珠子,就知道她是心裏有了什麽鬼主意。


    主意是好是壞不確定,他也無法據此做出什麽判斷,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當做沒看見。


    因此,在聽見赫爾菲蒂“善解人意”地讓他繼續做自己的事情時,他讚同地“嗯”了一聲,接著就真按照說的話做,繼續處理手下的文件,當做她不存在一般。


    沒有人說話,紙張翻頁的沙沙聲都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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