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陽一嘻笑一聲,看著男人的眼睛,直白又霸道的說:“我要在你旁邊睡覺。”


    男人還是那副怪調口吻:“陽陽隻有在吃飯和睡覺的時候才會想起師叔,不知道的人恐怕會以為師叔在養兒子……”


    “……”林陽一被噎住。


    話雖這麽說,但男人還是像伺候剛出生的小幼崽一樣,將林陽一安置在身邊休息。


    怕夜風太涼,又取出一張薄毯,給仰靠在座椅上呼呼大睡的小崽子披上,做完之後,還伸手捏了捏那張熟睡的臉蛋。


    酣睡中的人誤以為那是招人煩的蟲子,迷迷糊糊間將臉上的大手扯下來,抱在懷裏又繼續睡,一夜都沒鬆開。


    許是縱容慣了,大手的主人也沒有將其抽回的意思,任由某隻小幼崽抱著睡。


    ……


    當林陽一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邊剛露出魚肚白,空中隻剩下他們一艘飛行器,另外兩艘早已向不同的方向飛馳而去。


    彼時已將近七月天,北域清晨的微風還帶著一絲涼意,飛行器上的弟子陸續轉醒,林陽一也走回原本的位置坐下。


    剛睜眼的陳浙北看到林陽一從飛行器前端走下來,隨口問了句:“幹什麽去?”


    林陽一說:“昨晚風大,去找沈師叔借張毯子,順帶在他旁邊睡了一覺,讓他幫我擋擋風……”


    讓沈師叔給你擋風?!


    “你膽子可真大!”陳浙北一副見鬼的驚悚表情,仔細想想後又釋然:“好像也不是不行,他平常一向寵你這個師侄,連修行都親自指導,在整個流真派裏,沈師叔唯一指點過的弟子恐怕就隻有你了……”


    林陽一奸笑兩聲,沒有說話。


    鑒於某人的笑容太過奸詐,陳浙北當即勸告他:“你不要恃寵而驕,小心沈師叔將你趕回皓嵐峰,到時候有你哭的。”


    林陽一:“……”


    ……


    飛鳥迎著晨曦飛馳,約半個小時後,一座略顯蒼涼的遼闊城池逐漸出現在視野中。


    沈淵城攜眾弟子抵達留歡城之時,恰逢鮫人來襲,城外暗灘上盡是凶神惡煞的鮫兵,眾派弟子正在奮力抵禦。


    鮫兵一但離開水便能化出雙腿,麵目猙獰,五大三粗,長得十分彪悍,即便上了岸,也絲毫不影響活動。


    除各派弟子外,城內修仙世家子弟同樣出現在抵禦鮫人的隊伍中,鮫人體質強悍,修士對上鮫兵,無異於書生對抗武夫,即便手中握著利刃,也需極盡周旋,方能將其擊殺於刀下。


    這時,一團龐大的黑影出現在半空中,暗灘之上,流真派弟子認出那艘形狀熟悉的飛行器,便知曉來者乃同門弟子,心中士氣頓時大盛。


    城牆烽台上。


    “沈峰主!”被城內駐守點事務絆住腳步的戒律堂劉長老匆匆趕來,一同前來的,還有一名稍微年長的女修士。


    “劉長老。”沈淵城先是朝本派長老打了一聲招呼,隨後看向一旁的年長女修,“溪長老,許久不見。”


    溪長老乃符卡門長老之一,是一名仙級符卡師,也是帶領符卡門首批弟子前來留歡城抵禦鮫人的長老,與劉長老一同駐守留歡城已經十餘日。


    同時,還有煉器宗的朱長老,以及玄丹門的鄭主事,也都分別帶領門中弟子前來。


    鮫人凶殘,手段殘忍,受傷的弟子十有六七,或輕或重,全數交由玄丹門鄭主事及其門下弟子救治,同時,還有許多修仙世家子弟及城內散修的傷情也需兼顧。


    因此,每日消耗的丹藥不在少數,為此,玄丹門弟子基本留守在城內駐守點,一半負責救治受傷弟子,一半負責煉製丹藥。


    每次鮫兵來襲,除玄丹門弟子外,其餘各派弟子、城中散修、修仙世家子弟均傾巢而出,即便如此,仍有凶悍的鮫兵突破防守,毀壞禦城大陣,夜間突襲更是時有發生,不得已,城主府日夜派人在城內巡視,一旦發現鮫兵突襲或大陣破損,便立即上報煉器宗朱長老修補。


    朱長老與鄭主事此時均在城內或駐守點奔波忙碌,今日一早,得知鮫兵再次來襲,劉長老與溪長老匆匆趕至城牆峰台。


    站在高聳的城牆之上,可將城外整片遼闊的暗灘盡收眼底,此時,與沈淵城一同前來的流真派弟子也相繼飛身落入暗灘,加入擊殺鮫人的隊列之中。


    “沈峰主,你們今日來的很是時候。”溪長老慶幸的說道。


    隻因昨日,鮫兵半夜來襲,直至淩晨方才褪去,眾弟子還來不及休息,甚至連傷都沒來得及救治,短短幾個時辰之後,鮫兵又卷土重來,對於心神俱疲的弟子們來說,無疑是一個噩耗。


    眼下,流真派第二批弟子及時趕到,可謂是降下一場及時雨,解留歡城一次危機。


    ……


    雙腳落入暗灘,鹹濕的海風霎時撲麵而來,伴隨著鮫兵的一聲聲仰天叫吼,利刃破空聲更是不絕於耳。


    麵對如此多的鮫兵,林陽一首先給自己安排雙符加持,一張防禦,一張提升修為。


    手中黑劍嗡鳴不斷,仿佛壓抑許久的凶獸,迫不及待釋放滔天的罪惡,渴望滾熱鮮血的肆意浸染,催促著主人大開殺戒。


    看到林陽一手裏拿著胤玄,陳浙北瞬間瞪大眼睛,“這不是沈師叔的配劍麽?這麽在你手裏?!”


    鮫人就在眼前,林陽一腳步不停,一邊朝鮫兵靠近,一邊取出防禦符、攻擊符各五張,塞到陳浙北的手裏。


    “當然是找沈師叔借的,這些符卡你拿著用,自己注意安全。”


    說完,便一身殺氣的衝了上去,身影眨眼間出現在鮫兵之間,尋找黑劍渴望許久的鮮血。


    陳浙北也在下一刻加入擊殺鮫人的隊列中,修為已然提升至金丹後期,以巧妙精湛的劍術砍倒兩名鮫人後,與林陽一擦身而過,順帶吼道:


    “又是借毯子,又是借配劍,沈師叔居然這麽好說話,早知道我也去借,他身上肯定還有很多厲害的法寶!”


    林陽一手持上品仙器,又得仙器主人長期傾心指點,殺起鮫人來更是得心應手,一招一式間已經隱隱浮現出教導者的影子。


    聽到這番話,他唇角微微勾起,看似溫潤無害,則是眼也不眨的砍下了眼前鮫人的頭顱,熱血猛然噴濺而出。


    “他的確還有很多厲害的寶貝……”改天都借出來玩玩,林陽一一邊殺鮫人,一邊暗戳戳的打著小算盤。


    鳶九也在暗灘上,但他一向不著調,時不時動手擊殺幾名鮫人,實際上,更令他感興趣的是四處逗耍鮫人。


    在一名鮫人身側三番四次挑釁,卻不直接將其擊殺,惹得鮫人目赤暴怒,卻又無可奈何,等到徹底爆發之時,又輕鬆一招致命。


    鳶九的修為比使用符卡提升後的林陽一還要高出一個大境界,根本無需擔心他的安危,在與鮫人撕殺的間隙,林陽一經常能看到鳶九的小身影在四周各個方位出現,仿佛移形換影一般,位置變換之快。


    隨著時間的推移,暗灘上除了鹹濕的海水味,空氣中還漂浮著一股不濃不淡的血腥味,這股氣味不單來自鮫人,也來自抵擋鮫人的各方修士。


    即便身上增添許多傷口,隻要手還能握住劍,且行動無礙,基本無人提前返回城內治傷。


    遼闊的暗灘之上,各派弟子極盡所能,發揮自身的特長,每當遠方出現絢爛奪目的術法時,林陽一就知道肯定是同門的師兄師姐們在大顯神威。


    符卡門弟子巧妙利用各種符卡特性,煉器宗弟子手中小法寶層出不窮,修仙世家子弟以及各路散修亦有自己的特殊本領。


    林陽一與陳浙北則是符卡與劍術相結合,有時,其中一人會為另一人做掩護,使其得以安心締結術法印,從而爆發出大範圍殺傷力,最終成功擊殺大片鮫兵。


    隨著時間的緩慢逝去,城外暗灘上的局麵依舊勢如水火,鮫兵不斷倒下的同時,傷勢嚴重的弟子也被陸續架回城中救治。


    林陽一與陳浙北身上也添了些傷口,不過都是皮毛小傷,衣衫上到處都是斑駁的血漬,少數是自己的,大多來自鮫人。


    遠方,海域與大陸接壤之處,黯淡的天空之下,幽深的海麵之上,幾道詭異的身影淩立於動蕩起伏的水麵之上,目光越過綿延數百公裏的暗灘,與遠在城牆峰台之上威然站立的人影虛空對望。


    “那也是鮫人?”


    修行之人,耳力及眼力均異於常人,修為越是高深者越甚之,沈淵城亦是如此,即便跨越整片暗灘,也能捕捉到浮立於鮫兵後方水域上空的身影。


    劉長老目光沉重,凝聲道:“不錯。”


    浮立於海域上空的,是五名長相酷似人類的鮫人,為首者更甚之,裹著一身與普通鮫人膚色極為相似的暗青色衣衫,體型容貌均與青年男子無異。


    身後四名鮫人也大致相同,唯獨麵部仍舊保留著幾處明顯的鮫人特征,與當初沈淵城一行人在時遇之地遇見的元嬰鮫人極為相似。


    劉長老:“老夫曾與那名樣貌神似青年男子的鮫人…姑且稱他為鮫將軍吧,老夫曾與鮫將軍交過兩次手。”


    “實力如何?”


    沈淵城凜然而立,目光看似遍布整片暗灘,實則大多凝聚在一道特殊的身影之上,那道身影早已牢牢鎖入心間,即便是在如此紛亂嘈雜充滿激烈殺戮的場麵中,也能一眼將之鎖定。


    劉長老:“鮫將軍一般不出手,隻在鮫兵後方遠遠觀望,老夫乃元嬰巔峰期修為,與鮫將軍兩次交手,勢力均不相上下。”


    所以,每當鮫兵來襲之際,他一般選擇在城牆峰台上鎮守,不隨意出城斬殺鮫人,時刻保存實力,警惕鮫兵後方的鮫將軍出手。


    溪長老:“在不使用符卡加持修為的情況下,老身曾與鮫將軍身後的小將領之一交過手,實力同樣不相上下,四名小將領的修為應當在元嬰初期。”


    聞言,沈淵城微微點了點頭,對鎮守在鮫兵後方的鮫將軍以及四名小將領的實力有了大概的了解。


    僅有的幾次交手,雙方都在試探對方的實力,之後都沒有再貿然出手,默契的鎮守在後方,顯然都在相互防備著,保留足夠的實力,以防對方突然出手。


    ……


    從清晨直到午後,在各方弟子修士的奮力擊殺下,鮫兵逐漸展現出頹勢,直至一道類似海獸的尖長嘯鳴聲響遍整片暗灘,仿佛某種召喚,鮫兵開始漸漸退出暗灘,最終回歸海域之中。


    水麵上的五道身影也隨之消失不見。


    ……


    城內駐守點。


    玄丹門弟子都在緊鑼密鼓的救治受傷弟子,往來行色匆匆,不斷有人進有人出。


    林陽一和陳浙北受的都是皮外傷,沒有過多麻煩別人,隨便吞下兩顆治療外傷的丹藥,便走出專門救治傷患的大堂,往弟子們的休息小院走去。


    駐守點的占地麵積還挺大,有數間大型廳堂,用於救治傷患,集中議事、煉丹造器等等,還有諸多小院供各派弟子休息。


    除此之外,還設置了膳堂,讓尚未辟穀的弟子無需為吃食問題費心。


    鳶九和林陽一陳浙北走在一起,因其異於常人的發色及眼眸,一路上惹來眾多目光側目。


    他索性把自己的頭發和眼睛都幻化成尋常人的黑色,不料旁人見他一個半大的小孩,竟然出現在抵禦鮫人的駐守點裏,依舊有不少好奇的目光向他投來。


    直到碰上準備前往議事堂議事的沈淵城、劉長老、溪長老、朱長老、鄭主事以及留歡城城主等人。


    他毫不猶豫的跑到沈淵城身邊,並朝林陽一揮了揮小手,“林陽一,我要跟你師叔玩一會兒,你不要太想我。”


    慘遭無情拋棄的林陽一:“……”


    跟在沈淵城身邊後,礙於他的身份和地位,以及那股渾然天成的淩厲氣質,旁人果真不敢再肆意打量鳶九。


    鳶九已經隨著沈淵城跑遠,林陽一隻能和陳浙北兩個人一起前往休息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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