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哧’,魏允正想張口說話,一口黑血便吐了出來。


    ‘咳咳咳…’魏允滿嘴黑血,又是咳嗽,又是吐血,著實把人給嚇壞了。


    太醫來的時候,宮侍正在收拾床上和地上的汙穢之物,魏允雖然看著沒什麽力氣,可臉上有了一點血色。


    陸太醫見魏允這樣,心裏咯噔一下,三皇子這狀態看著像是回光返照啊!


    可是一上手把脈,陸太醫大驚失色,這,這是怎麽回事?


    之前將死之相的脈象,此時竟有枯木逢春之勢。


    “皇上,皇後娘娘,三皇子體內的淤毒已經排出,身體沒什麽大問題,老臣開一點溫補的藥,吃上幾天,慢慢調養,不出一年,定然和常人無異。”


    皇後娘娘緊緊交握的手,微微顫抖著,“陸太醫,你說真的嗎?”


    “回稟娘娘,是真的,三皇子方才吐出的這些血,已將體內的毒血吐出,想來三皇子也感覺身體鬆快了幾分?”


    三兒和小閨女有特殊的緣分,魏允吐血的時候,蓁蓁沒有半點不適,皇後心裏就隱隱有種預感,允兒應該不會有事,這會兒聽陸太醫這麽說,才露出一個放心的笑容。


    三皇子跟著應聲道:“母後,我真的感覺好多了。”


    楊蓁懸著的心也放下了,方才魏允吐血的時候,她就察覺藥效太過了,他孱弱的身體,似乎承受不住。


    能撐過來,這也算不破不立了。


    不過,這帝後一家對她是真寬容,她把魏允折騰成這樣,他們愣是一句重話都沒說。


    太醫離開之後,皇後娘娘將楊蓁拉過來,輕輕幫她整理好額頭的頭發,才柔聲說道:“蓁蓁,母後謝謝你,謝謝你救活了哥哥。”


    楊蓁渾身不自在,要是她說,她才是害魏允的罪魁禍首,會被揍的吧?


    中毒和噬靈蟲都暫時死不了,是她在弱水受罰的原因,才將魏允魂魄引到冥界,讓他差點死了的。


    皇上坐到皇後身邊,歉疚地說道:“給允兒下毒的人,已經查到了,朕會嚴懲不貸的。”


    “臣妾謝皇上!”


    楊蓁看著皇後這冰冷的神情,可一點都不像感激的樣子,好像有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皇上,等允兒好了,就讓他出宮吧,也該封王賜府了。”


    皇帝:“允兒才十四,年紀還小,現在出宮去,你放心嗎?”


    “那也總比被人毒死強!”


    觸及皇後冰冷的眼神,皇帝心裏一緊,“也好!那就出宮去吧!”


    帝後相顧沉默,過了好一會兒,皇帝起身離開了毓慶宮。


    楊蓁湊到二皇子跟前,小聲問道:“誰下的毒?”


    “太後!”


    “那噬靈蟲呢?是誰下的?”


    “虞美人!”


    楊蓁:好家夥,魏允這是什麽後宮活靶子,好像出宮也沒什麽不好。


    “那噬靈蟲原本是給母後下的,當時那糕點,被三兒給偷吃了。”


    二皇子連夜嚴刑審問了太後身邊的人,知道了不少陰私之事。


    楊蓁瞧著,皇上剛才好像有什麽難言之隱,難不成因為喜歡虞美人,不忍責罰?


    原身記憶中,上輩子,皇上確實很喜歡這個虞美人。


    楊蓁扭頭,見皇後坐著神傷,楊蓁將準備好的另一瓶藥遞給皇後,“皇後娘娘,這是我給你準備的藥,是調理身體的,每天吃一粒,記得要吃。”


    手裏的小藥瓶還帶著楊蓁溫熱的體溫,皇後一下子被拉回神,“好,娘會記得吃的。”


    隨後,楊蓁又把兩包蛇肉製成的肉幹,分別遞給大皇子和二皇子,“這肉幹對身體好,你們每日可以吃一點。”


    大皇子和二皇子一愣,他們這算是收到妹妹的禮物了嗎?


    “謝謝妹妹!”大皇子一派芝蘭玉樹的氣質,性子好,說話聲音也極好聽。


    二皇子酷酷地朝楊蓁點點頭,然後打開,當即抓出一根塞進嘴裏,頓時眼睛都眯了起來。


    “味道真不錯。”


    魏允看著,輕咳一聲,“我沒有嗎?”


    “當然有!”楊蓁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紅布包,從裏麵取出雙魚鐲,套在魏允兩隻手上。


    “這是雙魚鐲,你戴著,可以驅邪避穢。”


    盯著手腕上兩隻看出什麽材質的鐲子,魏允有點哭笑不得,“這不是小姑娘戴的嗎?”


    楊蓁倒不是沒有其他寶物,可都沒這個效果好。


    魏允邁過鬼門關,踏足過陰界,以後肯定是人形招鬼器,搞不好他還能看見。


    “誰家小姑娘戴這麽大的鐲子?就是給你準備,你不能取下來,洗澡睡覺也不可以。”


    見楊蓁神情嚴肅,魏允又看了看鐲子,“好吧!”,他戴著便是。


    ……


    楊蓁是和二皇子一起出宮的,剛過了宮門口,二皇子就問道:“我怎麽聽說,你牽扯進人命官司了?”


    “別提了,都是巧合,我可沒殺人。”


    二皇子將一塊令牌遞給楊蓁,“要是有人欺負你,就來找我。”


    “行,那我就不客氣了。”


    ……


    回到棺材鋪,楊蓁剛坐下,一個小紙人飛了進來。


    蔣家果然有蹊蹺!


    看天色還沒徹底黑下來,楊蓁躺到床上,準備睡一小會兒再去。


    子時過後,渡生鼻青臉腫出現在楊蓁屋子裏。


    “你這是怎麽了?”楊蓁問道。


    “跟你們人界的一個小道士打了一架!”


    楊蓁:“你這是沒打過?”


    “打過了,但是沒拘到魂,他那心上人都要死了,我去的早,想著等那姑娘一死,我就帶走,然後就被揍了。”


    “我有預感,你要重新接受陰差訓練了。”


    渡生拿出自己的冥牌,指著上麵的時間說道:“已經安排下來了。”


    真慘!


    “剛才小紙人傳信給我,說是在蔣家發現了那陰煞之氣,我要去看看。”


    “那你去吧,我今夜還要拘兩個生魂。”


    ……


    蔣家。


    楊蓁到的時候,蔣夫人剛好從蔣慧的院子裏出來。


    一眼,楊蓁就看到蔣夫人沒幾年壽命了。


    楊蓁記得,初次見蔣夫人的時候,她可是長壽之相。


    【大人,這個蔣夫人看著蒼老了不少!】


    “命都沒了,能不老嗎?”


    而且,蔣家的院子裏確實還有沒消散的陰煞之氣。


    沒一會兒,蔣夫人端著水果和五穀,再次走到李慧的房中,關上了門。


    楊蓁掀開屋頂上的瓦片,見蔣夫人跪在一個供台前,念著經文。


    楊蓁看了眼那神龕,看不出供著的是什麽東西。


    念完經文,蔣夫人用小刀劃開指尖,將一滴血滴在供台上的一個蓮花盞裏,蔣夫人身上一條瑩白的光暈緩緩飄向蓮花盞。


    楊蓁抬手掐了一個手訣,打在蔣夫人身上,阻止了這邪術。


    “是誰?”蔣夫人驚呼道。


    楊蓁飛身而下,落在蔣家院子裏,然後推門而入。


    “楊老板,你,剛剛是你?”


    楊蓁掃了一眼供台,一揮手將上麵的供燭全部熄滅,冷聲問道:“蔣夫人,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蔣夫人見楊蓁熄滅了燭火,登時暴躁起來,“我管他是什麽,隻要能幫我報仇,就是我神。”


    閨女難產那天,她求了漫天的神佛,希望閨女平平安安,可閨女還是死了。


    案子破了之後,她眼睛都哭瞎了,日日求神拜佛,卻隻有周舒悅那個小賤人受到懲罰,罪魁禍首卻活得好好的。


    如果不是遇到雲山仙人,周炳坤和阮家那小賤人,怎麽會遭到報應。


    楊蓁將蔣夫人推到銅鏡前,“蔣夫人,你看看你蒼老了多少?你用壽命與邪修做交易,簡直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我早就活夠了,我隻想給我閨女報仇。”


    “那蔣驍呢?你不止一個孩子。”


    蔣夫人背對著楊蓁,沉默了好長時間,又重新將燭火給點上。


    “楊老板,我不後悔,驍兒有他父親照顧,我就算死,也放心。”


    楊蓁抬手將那供台的燭火再次熄滅,“蔣夫人,周炳坤和阮七已經死了,你還有什麽不甘心的?”


    “楊老板,林大夫不該死嗎?”


    楊蓁:“你真是瘋魔了,林大夫自始至終都想要救人的。”


    “想救人?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周舒悅那毒針刺穴的功夫,不正是他教的嗎?”


    “那按照你的邏輯,周炳坤這個上門女婿,也是你夫妻二人牽線搭橋的,蔣慧慘死,你們是不是也要負責?”


    蔣夫人自嘲地笑了笑,“楊老板,你說得對!是我們做父母的錯。”


    楊蓁怕再說下去,蔣夫人精神崩潰,使了個法訣,讓她先睡了過去。


    走到供台前,楊蓁撿起三炷香,點燃之後,插進香爐裏。


    青煙嫋嫋升起,楊蓁指甲劃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蓮花盞裏。


    沒一會兒,幽幽的紅光在蓮花盞裏閃爍著,楊蓁抬手結印,法印落供台四周。


    陰風乍起,供台上的燭火,被風吹得東倒西歪,卻一點都沒有滅。


    “破”,楊蓁嗬了一聲,四周的陰風漸漸褪去,蓮花盞中飄出一顆瑩白的珠子。


    楊蓁收起珠子,施展輕功朝神都另一個方向而去。


    ……


    永安坊。


    紀沐笙一口血噴了出來,顧不上續命陣被暗中的人盡數摧毀,踉蹌著站起來,就走向後麵的屋子。


    與前院的簡陋不同,這間屋子,處處透著奢華與精致,窗下一張紅木梳妝台上鋪滿了各式珠寶首飾,精美的刺繡屏風在燭光下透著美輪美奐的光澤。


    房間的四角,擺放著幾個高大的青花瓷瓶,瓶內插著幾支新鮮的荷花,花瓣上還沾著晶瑩的露珠。


    雕花大床上鋪著柔軟的錦被,床頭的小幾上,點著一盞精致的宮燈,柔和的燈光灑滿了整個房間,增添了幾分溫馨與寧靜。


    床上躺著的女子,眉如遠山,麵若秋水,靜靜地躺在那裏,如同一幅精美的畫卷,仿佛一切塵世的紛擾都無法觸及她的夢境。


    紀沐笙輕撫著心上人的臉,眼神繾綣,“諾諾,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活下去的。”


    ……


    門外。


    楊蓁看著鬼頭鬼腦渡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在這做什麽?”


    渡生指了指院子裏麵,“我之前不是跟你說,有個道士打了我一頓,不讓我拘他心上人魂嗎?就是這裏。”


    不等楊蓁說話,紀沐笙拎著長劍跳了出來,“幽冥鬼使,我警告過你,你來一次我打一次。”


    “當真是好大的口氣!為了給許諾延長壽命,你打傷陰差鬼使,煉魂布陣與陽人借命,操使厲鬼傷人,如此喪心病狂,與邪修有何區別?”


    紀沐笙眼神一凝,看楊蓁的眼神多了幾分殺意,“原來,剛才是你?”


    見紀沐笙拔劍衝過來,楊蓁朝渡生使了個眼色,喚出赤霄劍,與紀沐笙開戰。


    黑夜如墨,濃稠得像一張巨大的帷幕,兩道利劍在屋子上空交錯而過,劍光粼粼,兩人的身影在月光下快速移動,時而近在咫尺,時而遠在天邊,看著就讓人覺得驚心動魄。


    見渡生已經拘到許諾的魂體,楊蓁不再耽誤,劍氣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破開虛空,將紀沐笙重重擊倒到地上。


    紀沐笙見渡生手裏的鎖魂鏈拘著許諾,當即暴起,睚眥欲裂,“你們,你們怎麽敢的?”


    楊蓁嗤笑,抬手一掌打在紀沐笙頭上,內力帶著幽冥之力,竄進紀沐笙身體,廢了他一身的玄門本事。


    紀沐笙青筋暴起,因為劇烈的疼痛,臉都變得猙獰扭曲。


    “求求你們,放過沐笙大哥吧,求求你們了,我跟你們走,求求你們了。”許諾滿臉擔憂,跪在地上不停地給楊蓁磕頭。


    半刻鍾之後,紀沐笙癱倒在地上,卻還伸著手,往渡生這邊爬過來,“諾諾,諾諾!”


    “沐笙大哥,停手吧!我走了,你就解脫了!這些年,都是我害了你!”


    紀沐笙搖著頭,淚流滿麵,隻恨自己本事不夠,救不了心愛的人。


    “兩位大人,求求你們放過沐笙大哥吧,一切都是我的錯,我願意承擔一切的後果,……”


    楊蓁打斷了許諾的話,看許諾的眼神有些厭惡,“承擔?許小姐,紀沐笙為你延續了十多年的壽命,為此害了三十多條人命,煉化了無數的生魂,作為受益者,你還是想想,受不受得住冥界的懲罰!”


    說完,楊蓁掌心冥火閃爍,伸向許諾,一顆幽綠的珠子,從許諾身體裏緩緩飄向楊蓁掌心。


    “紀沐笙,沒想到,六年前,擅闖陰陽交界,偷了歸墟祭翎珠的人,竟然是你?用祭翎珠藏匿許諾氣息,不讓陰差鬼使找到,倒是一個好法子,可許諾一介凡人,用了祭翎珠,你覺得她還有輪回的機會嗎?”


    紀沐笙猝然看向楊蓁,“你什麽意思?”


    “祭翎珠生於歸墟,是幽冥至陰之物,沾染了它的氣息,是入不了輪回的,生生世世隻能徘徊歸墟,直到魂消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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