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先皇年輕的時候,也算是明君,後麵卻專寵霍太後,還謀求長生之法,似乎就是從天一門弟子執掌欽天監開始的。”


    玄道子撿起地上的雞腿,咬了一口,“算算時間,是這樣的。”


    這就不得不讓人多想了。


    ……


    巡邏一夜,等天亮之後,楊蓁買了餅準備回去睡覺,就見太醫院的人匆匆走來。


    楊蓁看了一下,這個方向貌似是端寧長公主府。


    吃了餅喝了湯,楊蓁才慢條斯理地往長公主府方向走去。


    遠遠的,就見整個公主府血煞衝天,隱隱的還能聽見嬰兒的啼哭聲。


    稍微打聽,原來是明樂公主突發惡疾,十分危急,聽說這幾日神都有名的大夫都來看過了,病情卻一點都沒好轉。


    沒一會兒,楊蓁見言酌帶著欽天監的人往這邊走,看了一眼公主府上麵已經消弭的黑霧,時機不到,還不如去睡覺。


    ……


    冥淵。


    紀沐笙等許諾入定之後,轉身去找了血魘。


    “尊上,師父傳信給我,夫人的轉世找到了。”


    紀沐笙話音剛落,冥淵深處飄出一個紅色的身影,昏暗的冥淵像被夕陽映紅一般。


    “在哪?”


    “燕國,明樂公主。”


    蘇綰綰被罰入九幽之後,後又在畜生道一直輪回受罰,這百年來才得以入人道,但不管哪一世,鰥寡孤獨病,都不得善終。


    “你去幫我盯著,等本座突破這封印,踏破冥界,便去接夫人。”血魘看著六道輪回的方向,他就算現在將綰綰接回來,她也受六道輪回天然的壓製,搞不好,還會驚動夙泫,他不能再失去綰綰了。


    紀沐笙眸光微轉,似有什麽難言之隱。


    “還有什麽事?”


    “明樂公主這一世是早夭的命格,我師父一直用續命術保她,但眼下沒有合適的人用來續命,危在旦夕。”


    血魘負在身後的手慢慢握緊,他最近要突破,沒法分身,“一個合適的人都沒有?”


    紀沐笙沉默了半天,“倒是有一人,可……”


    “可什麽?盡管直說便是。”


    “燕國的大皇子是帝王之相的命格,適合給夫人續命,隻是大皇子是楊蓁嫡親的兄長,有難度。”


    血魘徒手將積紀沐笙拽到了跟前,“難度?不管用什麽方法,就算是傾盡天一門所有,也必須救下夫人,別說隻是一個皇子,就算是皇帝,能給夫人續命,都是他的榮幸。”


    “尊上說的是,隻是這楊蓁實在不好對付。”紀沐笙微微垂眸,似乎真的很忌憚楊蓁。


    “廢物!”血魘咒罵完,將焚月鍾扔給紀沐笙,有這法器,楊蓁奈何不了你們。


    “是,尊上,屬下和師門定不負眾望。”紀沐笙眼中的狠厲一閃而過。


    “放心,待本尊出來,這人界和冥府都是你天一門的。”血魘身影沒入冥淵,幽幽的聲音仿佛從地下傳來。


    紀沐笙恭敬地匍匐在地上,“天一門願為尊上肝腦塗地。”


    握著手中的焚月鍾,紀沐笙臉色猙獰,“楊蓁,這次換你來死吧!


    ……


    入夜,大皇子迷迷糊糊中猝然驚醒,就見一個穿著黑袍的人影站在床邊,右手不知道托舉著什麽,還閃爍紅光,看著頗為瘮人。


    “你是什麽人?”大皇子穩住心神坐起來,小心應付著這人,一邊想著怎麽召喚守衛進來。


    黑袍男人沒有說話,上前一步,緩緩抬起頭。


    大皇子瞳孔一縮,白眉白髯,黑色長袍下是雲紋白衣,這不是貫元子還能是誰。


    “貫元子道長,你看著來者不善。”


    “殿下還記得老道,老道倍感榮幸。今日叨擾殿下,是想借殿下的命一用。”


    說完,貫元子原本白皙的手,突然長出鋒利的指甲,抓著大皇子的肩膀,破開屋頂,朝宮外飛去。宮中的守衛察覺,迅速集結去追貫元子。


    短短片刻的功夫,整個皇宮亂作一團,可一眾禁軍卻隻能眼睜睜看著,貫元子像是拎著小雞崽一樣,提溜著大皇子往宮外飛去。


    魏嶸帶著玄甲軍匆匆趕來的時候,大皇子寢殿的宮人跪倒一片,“看清楚那賊子長什麽樣了嗎?”


    “回殿下,那賊人一身黑袍,輕功極好,屬下等未曾看到他正臉。”


    魏嶸怒意橫亙在胸口,“一群廢物,將宮裏再搜一遍,任何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玄甲軍集結,挨家挨戶搜,就算將神都翻個底朝天,也要將人找到。”


    “是,卑職領命!”


    皇帝看著霧蒙蒙的天際,朝二皇子招招手,“去查查武安侯,你哥這幾天一直在調查武安侯。”


    武安侯是端寧長公主的丈夫,今早老大還和他說,武安侯在京郊有一個豢養私兵的校場,似乎有不臣之心。


    到晚上,就出了意外,實在讓人不得不多想。


    二皇子也在查端寧長公主,不過有些事,還沒有確鑿的證據,便沒有跟父皇說,“兒臣明白!”


    “嶸兒,千萬要找到你皇兄才是。”皇後叮囑道。


    “母後,你放心,我去找蓁蓁,她點子多,一定能找到的。”


    旁邊站著的魏允剛想說話,冷不丁吸了一口的涼氣,劇烈的咳起來,“我按照幾個宮侍的口述畫了這人像,這賊人身量很高,似乎穿著白衣。”


    魏嶸看著紙上的無臉人像,扭頭看向魏允,“畫的挺好,下次別畫了。”


    “趕緊去找人,有消息差人回來說一聲,這畫像我會盡快畫出來。”


    ……


    棺材鋪。


    【大人,二皇子來了!】


    楊蓁正在空間裏修煉,冷不丁聽到這話,迅速結束一個小周天的修煉,從空間裏出來。


    ‘叩叩叩’急促的敲門聲還在繼續,楊蓁整理了一下衣衫,趕緊開門。


    “蓁蓁,大哥不見了!”


    楊蓁眉頭一皺,“不見了?怎麽回事?”


    等魏嶸將宮裏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楊蓁抬手起卦,“卦象不是很好,你跟我走。”


    ……


    -----------------------


    端寧長公主府。


    “大哥在長公主府?”二皇子問道。


    楊蓁點點頭,“明樂公主重病,他們想續命。”


    但楊蓁沒想到,他們敢把主意打到大皇子身上。


    長公主府幾個門房和守衛早就得了主子的交代,上前恭敬的說道:“兩位殿下,主子身體不好,不方便見客。”


    楊蓁拔出長劍,看向說話的人,“你們也是聽人差使,我不與你們為難,讓開。”


    幾個守衛對視一眼,拔出隨身的佩刀,嚴陣以待,寸步不讓。


    二皇子懶得與人廢話,上前,一套行雲流水的拳法,將幾人撂倒在地上,“與這些雜碎廢話做什麽?”


    端寧長公主打小就是這神都的風雲人物,時常舉辦各種宴會,二皇子來過幾次,對長公主府布局了然於心,很快就帶著楊蓁來到明樂公主的院子。


    聽到下人的稟報,端寧長公主心裏清楚,大皇子失蹤,皇上那一家子遲早會找過來,可沒想到竟然來的這麽快。


    “嶸兒,今日怎麽有空來姑姑這裏,明珠這幾日身體不好,你可別怪姑姑招待……”


    不等端寧長公主說完,楊蓁手中的長劍已經抵在了她脖子上,“是你自己交出大皇子,還是我動手?”


    “這就是蓁蓁吧?隨你母親,漂亮的跟仙子似的,大皇子沒來過府中,你們可以去別的地方找找看?”端寧長公主因為明樂公主昏迷,雖然臉上透著疲憊,可說話卻是滴水不漏。


    “長公主,玄道子是我師父,我也是上清派的弟子,你以為你打什麽主意我不知道?你可以問問貫元子,我在冥界是什麽身份,你敢用大皇子續命,是嫌盛明珠死得不夠快嗎?”


    楊蓁話音剛落,貫元子從屋裏走出來,步履沉重。


    才幾日不見,貫元子身上竟然沾染了這麽多因果,身上也沒了從前的仙風道骨。


    “楊蓁小友!”


    楊蓁眼神微淩,“道長,失道者寡助,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楊蓁小友,這件事老夫身不由己。明樂公主要是有個意外,這大燕氣數就盡力,你當以大義為先才是。”


    楊蓁隻覺得可笑,“一個國家的氣運係在一個人身上,你不覺得可笑嗎?你將帝王臣工的勵精圖治,無數將士浴血沙場保家衛國,士農工商辛勤勞作充實倉廩置於何地?”


    “楊蓁,你也是玄門中人,你應該老夫在說什麽?這……”


    楊蓁抬手打斷了貫元子的話,“道長,你真應該閉關好好修煉。”


    貫元子臉色一沉,這不是就是說他修為不到家嗎?“楊蓁,你太狂妄了,這天地之間超越你視野之外,你如果知道明樂公主的身份,你也會做出和老夫一樣的選擇。”


    “我不會,貫元子,交出大皇子,不然你我之間今日隻能魚死網破。”


    貫元子拔出隨身的長劍,對準了楊蓁,“老道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楊蓁小友,得罪了。”


    自從玄道子死了之後,上清派這一輩也就一個楊蓁出色一點,今日殺了楊蓁,玄門中人誰還會忌憚上清派。


    貫元子想的很好,可劍尖刺到楊蓁跟前,她周身泛起淩厲的罡氣,震得貫元子持劍的手脹痛,“你,怎麽會這樣?”


    楊蓁這是什麽功夫,怎麽感覺比玄道子還厲害。


    楊蓁沒說話,微微抬腳往前走了一步,貫元子手中的長劍應聲斷裂。


    ‘噗嗤’貫元子雪白的衣服瞬間被口中噴出的鮮血染紅。


    端寧長公主瞳孔一縮,垂在身側手慢慢攥緊。


    貫元子都不是楊蓁的對手嗎?那明珠……


    “貫元子,我給過你機會了。看在同是玄門中人的份上,我今天就告訴你,為什麽大燕的氣運絕對跟盛明珠沒有半點關係。”


    隨著楊蓁話落,四周風聲颯颯,仿佛要吹進骨頭裏一樣。


    緊跟著,就見楊蓁臨空而起,掌心開合,一個法印落在端寧長公主府上空。


    ‘嗚哇嗚哇~嗚哇嗚哇~’,淒厲的嬰兒啼哭聲,順著風聲從四麵八方傳來。


    魏嶸渾身炸毛,手握在腰間的劍柄上,眼睛警惕的盯著四周。


    ‘砰’一聲巨響,端寧長公主府正堂後的祠堂突然亂石橫飛,瓦礫四落,塵埃落盡,一個高大的人麵虎身金像出現在眾人麵前。


    端寧長公主看到虎像身上的裂紋,心裏突突跳,慌不迭的衝向的虎像,“不,不要……”


    可人還沒走近,原本猙獰又威風的虎像,瞬間四分五裂,化成一地粉礫。


    “你個小雜種,我要殺了……”端寧長公主咆哮著衝向楊蓁。


    剛邁出一步,端寧長公主便感覺似乎有什麽東西扯住了自己裙角。


    視線往下,就見一個渾身汙血的嬰孩死死拽著她。


    這,這不是花姨娘的第一個孩子嗎?


    認出人之後,端寧長公主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瞳孔中映出嬰孩猙獰麵容,嘴唇顫抖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深深的恐懼。


    混亂的回憶如同潮水般湧來,將她淹沒。端寧長公主想要尖叫,想要逃跑,但卻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隻能站在那裏。


    “看來你對你自己做過的缺德事都還記得。”楊蓁說完,抬手在空中揮了一下。


    原本淒厲的嬰兒啼哭聲越來越近,一個個嬰孩從碎裂的虎像下麵爬出來,地上帶出長長的血痕。


    魏嶸下意識後退一步,瞳孔一縮,握在劍柄的手都微微發顫。


    這是什麽鬼東西?


    貫元子吐出一口心頭血,還是強忍著不適,抬手掐訣,想要收了這些嬰靈。


    “原來端寧長公主府的缺德事,道長一直都知道,且放任。”楊蓁停頓了一會兒,上下打量了一眼貫元子,“或者說,是助紂為虐,也難怪道長這修為一直停滯不前。”


    貫元子老臉一紅,掐訣的手都抖了一下,“這些孩子能給明樂公主續命,何嚐不是在給他們積福報?”


    楊蓁嗤笑一聲,轉頭看向武安侯,“侯爺,這些都是你親生骨肉,你也覺得出生就慘死是他們的福報?”


    武安侯像雕像一樣站在端寧長公主身邊,看著地上的嬰靈,臉上看不出喜怒。


    “我明白了,都說虎毒不食子,侯爺確實是個狠人。”


    盛明珠是蘇綰綰的轉世,她在六道受罰,必然不能善終,這一世便是病弱早夭的命格。


    可盛明珠卻好好地活到現在,衣食無憂,享盡榮華富貴,隻能用她血脈相連的手足同胞來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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