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如同決堤的洪水,染紅了城門前的土地,匯聚成一條條細流,最終匯入護城河,將清澈的河水染成了觸目驚心的紅。


    楊蓁看著這一幕,心中驚駭萬分,緊握雙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幾乎難以自持。


    逃走的人不算多,最後一人倒下,滿城門已經屍橫遍野。


    想到東城門,還有不少災民,楊蓁閉閉眼,轉身飛身而去。


    楊蓁換上破爛的衣服,臉上塗上血跡,捂著還在‘流血’的手臂踉蹌著跑過去,高聲喊道:“快跑,殺人了,三皇子把南城門的災民都殺了,快跑啊……”


    “什麽?”有人大驚失色,以為自己聽錯了。


    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楊蓁著急的擺手,“快跑啊,他們真的殺人了……”


    就在這時候,東城門突然亮起了燭火,無數弓箭手,拉弓對準了城樓下的災民。


    “趕緊跑啊!還愣著做什麽?”


    楊蓁喊完,鋪天蓋地的箭矢飛旋而來,楊蓁拔出身上軟劍,開始阻擋,“星川,攔住這些箭矢”


    星川幽綠的火光在夜色中像是鬼火一樣,縹緲的火焰,拉開一道屏障,將射過來的箭矢,盡數吞噬。


    災民顧不上這神奇的一幕,迅速奔逃。


    楊蓁拚了命攔下所有箭矢,總算是給這些災民爭取了一線生機。


    等人跑遠之後,楊蓁正準備從另外一個方向離開。


    三皇子趕過來,正好看到紛紛的箭矢落在地上,看著楊蓁擋箭的招式,格外的熟悉。


    果然是楊蓁?


    他之前沒看錯!


    “來人,去抓住她,不計任何代價!”三皇子吩咐道。


    瞬間,原本準備追災民的人,瞬間湧向楊蓁的方向。


    這倒是個引開追兵的好時候,楊蓁飛身,引著三皇子的人從西邊離開。


    楊蓁引著這些人進山之後,就迅速甩開了三皇子的人。


    沒找到楊蓁,三皇子沉著臉去找了太子。


    “你說什麽?楊蓁來都城了?”太子麵露震驚,“你會不會是看錯了?”


    三皇子:“哥,我可能認錯楊蓁,但我不會認錯楊蓁的功夫,她就在那些災民中。”


    聞言,太子眉頭緊鎖,心裏忍不住陰謀論,災民屢次在城門口鬧事,不會是楊蓁指使的吧?


    “去查查,楊蓁是什麽時候來的?”


    三皇子冷哼一聲,眼神瞬間陰狠起來,“哥,你放心,我這就把那賤人給捉來。”


    “三弟,你不是楊蓁對手,謹慎行事,她不是省油的燈。”太子叮囑道。


    “哼,那就試試看!”說完,三皇子轉轉拳頭,轉身離開。


    ……


    南城門災民被誅殺之後,其他的災民也不敢再多滯留,隻能再次結伴離開。


    想回家,可是他們已經沒有家了。


    他們還能去哪?


    難不成真的活不下去了。


    災民中,有一個老人,撥動了好幾次龜甲,最後狠狠心,站起來,把村民招呼過來,“皇城是待不下去了,我算了算,生機在南方,我們去南方,大家可願意?”


    村民麵麵相覷,南方嗎?


    一個村民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漬,“再怎麽樣,也不會比現在更糟糕了!繼續逗留在皇城,我們真的會死。”


    在場的人,想起南城門被屠殺的人,身體都忍不住發抖,“也不知道,昨天喊我們跑的那個人,還有沒有活著!”


    此話一出,氣氛瞬間冰凍到了極點。


    “樹挪死,人挪活,就去南方吧!老天爺啊,你睜開眼睛看看吧!”


    “好,那就去南方!”


    ……


    -----------------


    馮將軍府。


    “你說什麽?三皇子把那些災民都殺了?”馮將軍最近身體不爽利,一直養病,聽到兒子所言,頓時氣血翻湧。


    “爹,是真的,三皇子讓我們營去收拾屍體,南城門,遍地都是屍首,人間慘劇啊!”馮曦麵色慘白,“爹,我們當兵,手中的兵刃,真的要揮向手無寸鐵的百姓嗎?”


    馮將軍咳了好幾聲,起身說道:“給我更衣,我進宮求見皇上!”


    屠殺災民,簡直是畜生啊!


    馮飛虎後悔了,當初太子和張丞相一黨逼走嘉寧公主的時候,他不應該冷眼旁觀的。


    馮將軍進宮求見了皇上,正好遇到太子和三皇子從禦書房出來。


    “馮將軍,你這是身體康健了?”太子別有深意的上下打量了馮飛虎。


    “下官身體是老毛病了,聽聞三殿下在南城門屠殺了不少災民?”


    麵對馮飛虎的質問,三皇子上前逼近一步,“馮將軍,你這是在質問本殿?”


    不等馮飛虎回話,三皇子一腳踹在他胸口上,“馮將軍,你隻看到本殿殺了那群暴民,難道沒看到他們洗劫村莊,啃食村民?本殿殺了他們已經便宜他們了!”


    馮飛虎因為生病,胸口發悶,這被一踢,當場就吐出一口血來,“殿下,洗劫城外村莊的人,確實該死,可那些災民裏,還有很多無辜的人啊!”


    三皇子蹲下身,揪住馮飛虎的衣領,“無辜?一群亂賊暴民,擾得整個皇都不得安寧,何來無辜?馮將軍要是對本殿不滿,盡管去找父皇告狀,本殿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受罰?”


    說完,將人重重推倒在地上,轉身大步離去。


    馮飛虎的心跟泡在黃連汁裏一樣,坐在地上,直到李盛林喚他,才回神。


    “馮將軍,皇上,讓您進去呢!”


    左右已經惹惱了三皇子,馮將軍見到皇上,便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仔細說了屠殺災民的種種不妥之處。


    可是,不等馮飛虎說完,皇上就出聲打斷,“馮將軍!!”


    聽著皇帝明顯帶著怒意的聲音,馮飛虎抬頭,便聽皇帝說:“城外的暴民,你可否親自去看過,易子而食,戕害他人,罪不容誅,此事到此為止!”


    馮飛虎沉沉垂下頭,“是!”


    “回去吧,身體不適,就好好休息,朝中的事情,也適當放一放。”


    馮飛虎渾身冰冷的離開禦書房,李盛林看著他佝僂的背影,還想著要不讓太醫去看看。


    次日,皇上下旨,馮飛虎身子不爽利,馮家軍由三皇子代為統轄。


    當天晚上,馮飛虎就起了高熱,病情十分凶猛。


    三皇子卻在府中宴請相熟的武將,慶賀拿到了馮家軍的軍權。


    三皇子手段狠辣,進入馮家軍軍營的第一天,就殺了不少不聽話的武將。


    馮飛虎和兒子求見皇上,都被拒絕。


    軍營被三皇子折騰的時候,身為太子側妃馮家大小姐帶著一身傷,回來了一趟。


    悔!


    無盡的後悔!


    馮飛虎本以為讓女兒嫁給太子,是給馮家添了一道護身符,可現在看來,明顯是懸在頭上的刀又多了一把。


    晚間的時候,太子府的人來接馮小姐回府。


    馮小姐明明是太子側妃,可這些下人眼裏可沒有半點尊重。


    “爹,你想做什麽就做,不用管我,與整個馮家相比,女兒的性命不算什麽。”


    等女兒離去之後,馮飛虎錚錚的鐵漢,抱頭痛哭。


    隔天,馮將軍給皇上寫了辭官的折子,被皇上駁回來。


    馮飛虎恨得睚眥欲裂!


    ……


    馮家軍變動主將,可是天大的事,楊蓁自然也聽說了。


    這幾天,三皇子跟瘋狗一樣到處找她,楊蓁沒辦法,隻能躲到宮裏來。


    準備給三皇子來一出燈下黑。


    這天晚上,楊蓁藏在假山裏,準備睡覺,突然正陽宮方向傳來動靜,好幾個太醫背著藥箱,匆匆走了過去。


    正陽宮,是她生母住的地方。


    楊蓁沉默了半晌,暗中跟了上去。


    正陽宮內,皇後躺在錦被上,燭火搖曳,映照著她蒼白而憔悴的麵容,氣息奄奄,仿佛隨時都會隨風而逝。


    “清月姑姑,皇後娘娘此症,實乃積勞成疾,加之心病難愈,恐非尋常藥石所能挽回。”一位須發皆白的老太醫,收回把脈的手,聲音中帶著幾分無奈與哀傷。


    清月緊握雙拳,眼眶泛紅,強忍著不讓淚水滑落,低沉地問道:“難道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嗎?皇後娘娘身體一直都很好,怎麽就無藥可救了?”


    老太醫隻是搖搖頭,“唉,病來如山倒,世事無常,清月姑姑不妨看看娘娘可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


    太醫說完,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張太醫,賢妃娘娘身體不舒服,皇上請你移步去看看。”


    張太醫背起藥箱,和幾個太醫匆匆離去,清月喊著讓他們留下一人照看娘娘,可沒有一個人停下腳步。


    這時候,軟塌上的皇後突然醒了過來,“清月,別,別喊,沒人希望,希望我活著。”


    清月擦去眼淚,上前給皇後掖掖被子,“娘娘,你別這樣說,二皇子很快就來了,有他在,你一定會沒事的。”


    “他,自身都難保!進來看我做什麽?”說到孩子,皇後突然就想到了楊蓁。


    兩個孩子,她虧欠最多的就是嘉寧。


    “娘娘,你別睡,別睡過去啊!”清月焦急喊道,“奴婢這就去喊太醫,你別睡過去!”


    清月離開後,整個內室,隻聽得見皇後微弱的呼吸聲。


    楊蓁從後麵的窗子翻了進來,看著滿頭白發的皇後,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手指搭上皇後脈搏。


    這是中毒?


    也並非藥石無醫,按理來說,宮中的太醫完全能應對才是,怎麽會說治不好?


    這宮中有人想要皇後的命。


    在這宮中,能給皇後下毒,還能同時操控太醫的人,不言而喻!


    楊蓁給皇後服下了一顆丹藥,在清月進來之前,悄悄去了皇上宮中。


    果然,她猜得沒錯,這宮中能悄無聲息弄死皇後的,也隻有這人渣了。


    “皇上,皇後娘娘恐怕就在這幾日了!”張太醫跪在地上,臉都幾乎要貼到地上了。


    皇上作畫的手都沒停頓一下,“好,你繼續看著,不要出任何意外,皇後病死後,再來告知朕。”


    “是!”


    看著張太醫戰戰兢兢的離開,楊蓁在想,是不是他也想到,一旦皇後病死,下一個死的人就是他了?


    楊蓁盯了一會兒,皇帝開始服用丹藥,玉盤裏放著好幾樣丹藥,其中一丸丹藥,看著像是越州見過的玄元丹。


    這玄元丹要用嬰童骨血來製作,根據程昌的供述,一個嬰童隻能煉製三丸。


    如果皇帝吃的丹藥,也是嬰童煉製的,那這些孩子,究竟是從哪來的?


    ……


    這幾日,張太醫每日都惴惴不安。


    皇後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可就是死不掉。


    不管是加大毒藥劑量,還是用一些相生相克藥材,就是死不掉。


    人就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頭發已經完全變白,臉上蒼白的,像是鬼附身一樣。


    皇帝也盼著皇後死,找了張太醫幾次。


    這天,張太醫等人離去之後,楊蓁摘下麵具,出現在屋子裏。


    清月端著水進來,見到人,手中的東西叮鈴哐啷落在地上,“殿,殿下?”


    “噓!”楊蓁食指放在嘴邊,示意她小聲一點:“清月姑姑,可否借一步說話?”


    清月點點頭,“公主這邊請!”


    楊蓁把皇後中毒,以及張太醫等人亂開藥的事情說了一遍,“姑姑,我不方便出麵,等會我讓皇後清醒一會兒,你可告訴她這些,就說是你發現的,如果她想明白了,我可以助你們離開,如果想不明白,唉……”


    聽完楊蓁的話,清月大驚失色,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他就這麽恨娘娘嗎?”


    清月擦擦眼淚,繼續說道:“殿下,奴婢明白你的意思,娘娘其實對皇上冷心了不少,奴婢會盡力勸說的。”


    楊蓁點點頭,“你想想怎麽說,我去給皇後施針。”


    “是!”


    ……


    晚一點的時候,皇後悠悠醒來。


    “清,清月,我怎麽還活著?”


    清月跪在床榻邊上,攥著皇後的手,眼淚簌簌地落下,“娘娘,你不是生病了,你是中毒了,是那位想要你的性命,娘娘,我們逃吧!”


    皇後盯著清月的臉,半晌眼珠子才動了動,“難怪如此!可是,清月,我我們……能逃到哪裏去?逃……不出去的,……”


    “娘娘,隻要你想,我們就能逃出去!”


    看著皇後麵露死意,楊蓁從暗中走了出來,“你就真的想死在這宮中?你以為你死了,能喚起皇帝半點憐憫之心嗎?”


    聽到這個聲音,皇後抬頭,眼神有些茫然,但隨後瞪大了眼睛,“蓁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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