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像模像樣啊,查起了鹽鐵的賬啊。”陸展雲自來熟的進了葉懷昭的值房。


    葉懷昭伸了個懶腰,將手上的賬冊合上。


    “葉大人最近頗得聖上賞識,陛下正讓他核查一下張大人生前處理的賬目,尋找一下蛛絲馬跡。”薛遲鍾在一旁笑著回答。


    “走,時間到了。”陸展雲拉起葉懷昭,“我在天香樓定了一桌,走,喝兩杯。”


    葉懷昭起身與薛遲鍾告辭,懶洋洋的跟在陸展雲後麵往外走去,閃電腳上的刀傷有些深,走起路來還有些跛,慢悠悠的墜在後麵。


    陸展雲擋住了葉懷昭的酒杯,“有傷在身,還喝酒?”


    葉懷昭舉了舉杯,“就一杯。”說完滿足的歎息了一聲。“好酒啊。”又忍不住給自己倒了一杯。“說好的就一杯呢?”陸展雲沒好氣的看他。


    “及時行樂,及時行樂。說不定哪天就死了。”


    “胡說什麽。”陸展雲搶過酒壺,葉懷昭意猶未盡的眯著眼睛。


    “張大人死的蹊蹺。”葉懷昭苦笑著,“我這手上的爛攤子,查又查不出什麽,又怕招惹到不該惹的人,給景和惹麻煩。”


    陸展雲輕輕轉動著酒杯:“要不你找個由頭退出來吧。”


    葉懷昭歎氣,指了指東方:“那位不讓啊。”說完苦悶的說道:“再給我喝一口。”


    “我準備等手上這事了了,就稱病,不去了。”說著還憐愛的摸了摸在他腿邊啃羊腿的閃電,“還連累閃電受傷了。”


    “可有眉目了,要不要我幫忙。”陸展雲問道。


    “說實話,我能看到的資料,應當隻是最表麵的。”葉懷昭斟酌著用詞,“而且你也夠忙了,胡縣令背後的人查出來了沒。”


    陸展雲歎了口氣,“查了一半出來了,涉及到的官員眾多,還要逐一的比對、查證、尋找蛛絲馬跡。”


    “但願張大人死的其所。”


    “你有沒有想過,投三殿下門下。”陸展雲小聲的開口,“以你們的交情,定會護你一二,或許不會如此為難。”


    葉懷昭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裏平靜無波,卻似含有千言萬語,陸展雲埋頭吃菜避開了他的視線。


    “禍從口出,怪我一時口快。”葉懷昭淡淡的說道,陸展雲明白他說的是宮宴上冠玉北疆屯田養兵的事情。


    “但陸兄,你走南闖北這麽多年,比我有見識,你也應當知道,攘內必先安外,鎮北防線對我大周子民有多重要。”


    陸展雲也歎息著說道:“有些人,在京中待久了,以為天便隻有頭上這麽大。”


    “算了,等此事一過,我反正就會病了。”葉懷昭虛虛的舉杯。


    “不喝了,晚上要去恩師府上,雖然恩師不喜大肆操辦,但我們幾個學生去熱鬧熱鬧,難免也會多喝一點。”


    葉懷昭舉杯,“遙祝宋相身體安康。”“安康的很那,昨日才將張天師給罵的狗血淋頭,一盞茶的功夫不歇氣。”說完拉了葉懷昭一把:“恩師說想見見你,要不就今日,一起去吧。”


    葉懷昭搖頭,“不去,你竇師兄肯定也會去,到時候又會罵我。”


    陸展雲哈哈大笑。


    宋連圖今年五十有五,原配去世多年,膝下隻有一子,為巡察禦史。續弦朱氏是一個私塾先生的女兒,一般遇到大場麵都不出席。雖說沒有宴請賓客,但還是足足坐了三桌。


    “今日,不論時事、不憶朝政,隻論詩詞,如何?”宋連圖站了起來


    “好。”在場的人幾乎都在朝中為官,且幾乎都屬於清流一派,三句不離朝中事,但人多口雜,又是酒後,一句言語不當傳到外麵,便可招惹禍端。


    在場的人都又幾分才氣,比起了詩詞,陸展雲歎氣,葉懷昭有句話說的極對,一群文人聚在一起,口舌相爭,必生事端。


    很快,春風不是春風,而是蓄勢待發的壯誌;落花也不是落花,而是那被打壓的仕途。借著酒意,用華麗的辭藻抒發著心中的鬱結。


    “老爺老爺。”門童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隨後便是一隊披甲執銳的官兵。


    宋連圖站了起來,對著為首的人說道:“吳大人,夜闖宋某府上,有何見教。”


    吳浩存拱手行禮,“皇上手諭在此,宋相見諒。”


    “所為何事。”宋連圖板著臉,身形清瘦,卻氣勢壓人。


    “經查證,烏頭縣縣令,私自買賣土地、搜刮民脂民膏,行賄京中大臣,經查證,證據指向了宋相,陛下有旨,奉命查搜。”


    陸展雲站了起來,“吳大人,宋相為官清廉眾所周知,而且,陸某也在調查此案中,並未發現任何線索,指向宋相。”


    “宋相,亡妻可是姓白?”


    宋連圖點了點頭,陸展雲還待說話,被宋連圖攔了下來,“清者自清,吳大人,請便,隻是後院住著女眷,還請大人細致一些。”


    吳浩存點頭,一個手勢,身後的官兵便分散開來。


    “大人,搜到可疑書信。”


    “大人,挖出黃金數箱。”


    “大人,抓到一個要逃跑的下人。”


    吳浩存的目光依次從宋連圖及在座的各位臉上掃過,“吳大人,請。其餘的各位大人,請在此稍候。”說完便不顧阻攔的押著宋連圖走了。


    “恩師他?”


    陸展雲臉色陰沉,他身在吏部, 配合查證此事,卻萬萬沒有想到最後居然落在了自己的恩師身上,師母白氏過世多年,沒想到卻被人伏筆在此處。


    等他再次見到宋連圖的時候,便是在大理寺最裏麵的監獄裏。


    一身清貴的老臣,披散著頭發,戴著鐵鏈,頹然的靠在角落裏。


    “老師。”陸展雲聲音哽咽。


    “我已聯名三十名禦史上書,定要還你一個公道。”


    宋連圖眼神清明,看著門外的兩名學生。“家中挖出三箱黃金,還有來往密信。”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是栽贓。”


    “那胡縣令手中,那本《治國九問》是我三十年前親自抄寫的,其中因宋姓臣子便是先祖,為了避諱,我刪減了一些內容,沒想到,此物居然落在了胡縣令手上,並成為了密信的腳本。”


    宋連圖歎了口氣,“這出戲,算計的不是太子,而是為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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