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學銘和屋內的二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微微頷首示意二人放心,緊接著就讓前來通報的士兵推著自己的輪椅前往了輔帥官邸。


    不過車隊什麽的倒是不需要,畢竟奉天城內的豪宅就那麽幾個區域,於學銘和輔帥兩人的官邸雖然不是鄰居或者對門,但是也差不了太遠。


    在幾名士兵的護送下,坐在輪椅上的於學銘一路被推到了輔帥府邸的大門前,隨後輪椅就被輔帥的護衛接手。


    於學銘對此沒有任何不滿,眼下奉係大局未定,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得罪於學銘。


    更何況輔帥一直對於學銘抱有善意,對於可能出現的危險,於學銘也並不在乎。


    大不了還可以玩兒一手人體穿越術嘛!


    懷揣著這樣的想法,於學銘被輔帥的衛兵推進了官邸,穿過庭院拐進小道,最後停在了輔帥的書房門口。


    不過衛兵卻並沒有將於學銘直接推進書房,而是停在了原地,在於學銘詫異的目光中,俯身到了於學銘耳邊。


    “巡閱使大人,輔帥讓您在此稍候。”


    於學銘默默點了點頭,他也聽見了,書房裏有人正在談話。


    集中精力聽了一會兒後,於學銘這才發覺,裏麵和輔帥對話的人正是少帥。


    估計是輔帥也想給自己演一出戲,表明自己的態度,給於學銘提個醒吧。


    於學銘麵無表情的坐在輪椅上,不過心神已經全部集中在了書房內的談話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而隨著衛兵悄悄將書房的房門微微開啟了一點兒,屋內的談話也清晰的傳進了於學銘的耳中。


    隻聽得書房內,輔帥的聲音帶著滿滿的疲憊。


    “明天公布消息嗎?”


    “對……”


    書房裏傳來了少帥的回答。


    “同時,還會公布治喪委員會的成員名單,您老是治喪主任……”


    “大侄子啊,我就不出來了。”


    沒等少帥說完,輔帥立刻出言拒絕。


    “我年紀也大了,這腰……唉,這人一啊,大毛病小毛病就都來了……”


    “你爹也是,這輩子,不容易啊……”


    “不容易啊……”


    輔帥的碎碎念瞬間讓少帥勉強打起來的精神頭又有些萎靡,除了稱是別無任何其他反應。


    而就在這會兒,輔帥的兒子,眼下正在奉軍內部擔任中將師長的張庭書也溜達到了書房這邊兒,一臉詫異的看了看門口坐在輪椅殺雞的於學銘,然後在於學銘示意不要搭理自己後,向屋裏探了探腦袋。


    “誒,少帥你怎麽也來了?”


    “這門裏門外的都幹啥呢?”


    “坐下說啊!”


    張庭書的話卻沒有讓少帥有所反應,甚至沒有明白張庭書話中的提醒,依舊在書房裏站得筆直一動不動。


    “在別人麵前可以,在你父親這兒,我還是站著吧……”


    “我今天,是給長官匯報工作來的。”


    書房內的氣氛頓時有些尷尬,張庭書也覺得局麵不太對勁,當下立刻跟屋裏的二人打了個招呼,隨後躲了出去。


    加入了門口和於學銘一樣的觀眾席。


    而少帥的話也讓輔帥沉默下來。


    作為大帥身故的幾個知情人之一,輔帥無論是地位還是輩分,在奉係內部都是絕對超然的。


    少帥雖然手握奉軍第三軍團,但是因為之前郭鬼子叛亂的原因,少帥的權力一直有些被人詬病。


    隻至於眼下為了抵抗北伐軍,以第三第四軍團組成的兵團負責人正是輔帥。


    最起碼在名義上,輔帥對少帥是有指揮權的,


    再加上二人的輩分,輔帥和張大帥是結拜兄弟,少帥更是輔帥看著長大嗯,因此於情於理,少帥想要接班,也避不開輔帥。


    此番過來,與其說是匯報,不如說是對輔帥的試探。


    麵對這樣的情景,輔帥自然是不可能高興的,而少帥這邊兒還在火上澆油,聲音不停的傳進門口的聽眾耳中。


    “老叔,侄兒這不是虛言,您一直都是我的長官,也是看著侄兒長大的。”


    “我是您一手拉扯起來的。”


    “從侄兒從軍開始,營長、團長,是您任命的,您說不做旅長了,讓給我做,二十七師師長,也是您不做,保我做的……”


    “大侄子,咱們今天不扯這個,你到底想要說啥,咱爺倆之間直說就成了!”


    輔帥一臉無奈的打斷了少帥一連串兒的碎碎念,而少帥也不再回憶過去,語氣低沉的開口道。


    “老叔,父親走了,侄兒認為,我東北三省,第一,該去往何處,應製定大政方向,第二,需要穩定內部,安定人心。”


    “侄兒認為,武將當中父執前輩,應予妥善安排,湯大爺和張大爺,應該予以新的職位,吳大爺走了,黑省總督的位置……”


    “人事之事我不幹預,你自己定!”


    輔帥再一次打斷了少帥的陳述,語氣上也有些不耐煩,雖然輔帥明知道,少帥此番就是試探,但是如此磨嘰還是讓他惱火。


    而少帥還是沒有放棄。


    “老叔,這萬萬不可,這人員委任的事情,您可不能不聞不問啊!”


    輔帥聞言沉默了好一會兒,緊接著忽然抬起頭,露出了一抹故作輕鬆的笑容。


    “大侄子,咱今天不扯這些,咱嘮點兒閑嗑成不?”


    “閑話?”


    少帥頓時愣住了,而輔帥卻忽然閉上了眼睛,往躺椅上一躺,語氣幽幽的開口道。


    “我昨兒晚上,夢到你爹了……”


    少帥一聽這話,頓時閉了嘴,輔帥這個長輩想要回憶過去,晚輩自然攔不得。


    屋裏屋外的幾人同時化身觀眾,聽起了輔帥的講述。


    “我夢見……我和你爹,還有湯二虎也在,我們仨人一人一匹馬一條槍,一群大雁從頭頂上飛過,你爹人在馬上,帶未離肩槍已在手,一聲槍響,一隻大雁應聲而落。”


    “湯二虎不服氣啊,他就左手拋出去一塊銀元,右手拔槍遍射,把飛在半空的銀元直接打碎,哥幾個頓時笑作一團,大侄子你想想,這是何等的俠義豪情啊!”


    “那您呢?那您打槍了嗎?”


    少帥追問了一路,輔帥卻苦笑一聲。


    “誰不知道,我的槍法,跟你爹還有湯二虎比,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兒,我記得在夢裏啊,我光顧著拉槍栓了,一槍沒放,最後一著急,直接急醒了。”


    少帥聞言頓時沉默了,而輔帥這時忽然歎了一口氣。


    “夢醒以後我就一直在想,你家老帥,何以能夠率我等烏合之眾,終成勁旅。”


    “咱這些騎射本領,你家老爹都有,但是你爹的領導能力,還有機緣運道,是我們這幫響馬綹子身上沒有的啊!”


    輔帥一邊說著,一邊坐直了身子,目光直視眼含熱淚的少帥,語氣也嚴肅起來。


    “我和你爹混了一輩子,榮華富貴也享受了,生死患難也經曆了,你們兒孫後輩也長成了,和你爹比,我又算個啥啊?”


    “啥都算不上啊!”


    少帥這會兒已經泣不成聲,輔帥的聲音裏也已經帶上了哭腔。


    “你爹走了,吳二爺也沒了,往日的老底柱,個個垂垂老矣,重整河山靠誰啊?”


    “該有些擔當了!大侄子!”


    少帥的情緒終於崩潰了,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哭成了一攤,輔帥想要扶一下,不過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伸手,抹了抹臉上的淚痕後,走出了書房。


    張庭書立刻進屋安撫起少帥,不過臉色也是有些慘白,直到現在,他才知道了大帥故去的事情,一時間心頭也是極為壓抑。


    而離開書房的輔帥,卻直接找到了在門口看戲的於學銘,並且親自推著於學銘的輪椅,將於學銘推到了一間會客室。


    將於學銘推進小屋,輔帥又一次癱坐在了躺椅上,臉上滿是痛心疾首的表情。


    “剛剛……你都看到了?”


    於學銘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一句話也沒說。


    主要是因為實在也說不出什麽。


    這扶不起來就是扶不起來,曆史已經證明了這一點,隻不過於學銘不想摻和。


    而輔帥則是又問出了一個問題。


    “東北之事,你是怎麽想的?”


    於學銘聞言愣了一下,隨後一臉認真的搖了搖頭。


    “報告輔帥,卑職沒有任何想法。”


    輔帥一聽這話嗤笑了一聲,麵帶嘲諷的暼了於學銘一眼。


    “沒有想法……沒有想法你會假傳大帥旨意把三四軍團調回關外?”


    “沒有想法你會派十萬大軍出關?”


    “好一個沒有想法……”


    “振華啊,我一直以為你小子是個實在孩子,大帥也是這麽跟我說的,沒想到,真是沒想到,你小子倒是真狠啊!”


    輔帥雖然話語一點兒不客氣,但是字裏行間卻沒有任何冷意,最多也就是有些無力罷了,而於學銘卻依舊是搖了搖頭。


    “輔帥,假傳軍令也好,圖謀直隸地盤兒也罷,振華隻是不想成為罪人罷了!”


    “罪人?”


    輔帥的眉頭瞬間皺起,而於學銘卻是一本正經的用力點了點頭。


    “沒錯,振華不想成為有愧於國家民族的曆史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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