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二老爺陳德望的奸計再次落空,對著妻兒,眥目欲裂:“你倆事先跟我說的,都是紙上談兵嗎?一個個嘴皮子功夫如此了得,到頭來卻讓我空歡喜一場。”


    “衝我們母子發什麽瘋?”王佩儀怒顏道:“我為了你,咬盡腦汁出謀策劃,兒子為了你,鋌而走險,你倒好,一個落空翻臉就罵人。”


    “爹,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沒有把事情做好,你就別把娘當成你泄憤的工具了,娘為了你,傾盡所能,無怨無悔。”


    兒子的幾句曖心話,王佩儀垂眸落淚。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存心想怪罪誰。”陳德望語氣溫和許多,“我不是跟你交待清清楚楚了嗎?加了料的醺香,等到陳祖望出殯後再向外出售。現在提前出售,誰的主意?”


    “沒有誰的主意,一切都是按爹的吩咐去做的,今天上午在咱們陳家香燭廠大門,發生的孕婦中毒之事,就能置吳鳳芝死地的,沒想到……?


    “沒想到什麽?”陳德望怒氣又起,“沒想到,方宛如的一碗湯藥,就把那孕婦起死回生了。”


    “什麽?是方宛如把人給救過來的。”陳德望不敢相信地瞪大眼晴,咬牙道:“如此看來,咱們的手還是下得太輕了。”


    “本以為,有人送上門來挺好的事情,隻要出了人命,吳鳳芝就會被立即問責,甚至是吃槍子,爹就可以名正言順當上陳家當家之位,萬萬沒想到的是,方宛如的一碗湯藥,把陷入昏迷的孕婦給救活了。”


    “那孕婦用的那盒醺香,是誰賣給她的。”


    “黎紹忠。”陳世豪說道:“那孕婦的丈夫到陳家香燭廠買醺香,廠裏停工沒人,看到了黎紹忠,那男人沒錢買,黎紹忠自個掏錢,送給那孕婦的男人拿回家裏,孕婦用了不出半個時辰就出事了,然後到陳家香燭廠大門來鬧。”


    陳德望氣得咬牙切齒。


    “本以是天助我們,趁機扳倒吳鳳芝。”陳世豪冷言道:“沒想到方宛如,會懂醫術。”


    陳德望從椅子彈起,不敢相信道:“是方宛如那個乳嗅未幹的黃毛頭,把奄奄一息的孕婦救過來的?”


    “千真萬確。”陳世豪不服氣道:“咱們可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你知道得那麽詳細,是誰告訴你的。”陳德望瞪目成怒。


    “供香房的工人李誌,這幾日陳家香燭廠停工,他人住在廠裏的宿舍,那孕婦中毒之事,他親眼目睹,所以千真萬確。”


    “糟了?”陳德望膽顫道:“你叫誰在醺香裏加的料?”


    “我按爹的吩咐請供香房總管喝了酒,送了銀票,本是由他親力親為的,可他跟我說,他老婆跟別的男人勾當上了約好逃跑,他一定要把老婆追回來,再狠狠揍一頓那野男人,所以交待李誌去做。”


    “混賬?什麽事都做不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陳德望臉紅筋暴:“事情一旦暴露,吳鳳芝就會毫不猶豫地掐死這條命脈,公然呈報警察局,人證物證,你爹我的人頭,就會立馬落地,你和你娘也會把牢底坐穿。”


    “長別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王佩儀眉冷眼一瞥,“她吳鳳芝若是抓到了把柄,咱們的人頭,還能安然無恙地長在脖子上?”


    “愚蠢,愚蠢至極。”陳德望勃然大怒,“說不定,現在就有人去稟報吳鳳芝,看到可疑之人了。”


    王佩儀不以為然,一臉淡定。


    “爹,你說怎麽辦吧,我馬上去做。”陳世豪緊張道。


    “你馬上找供香房總管,叫他把李誌約到一個偏僻的地方,再找兩個陌生人,把他給做了,記住,一定要幹得徹底。”


    “我馬上去辦。”


    黎紹忠一共六個人,把半倉庫的毒醺香消毀完畢,轉身到大老爺的靈堂,他有要事立刻對大奶奶說。


    黎紹忠邁進門檻,定眼望向大奶奶和世傑少爺跪在靈堂前,神色凝重。


    黎紹忠愣了下,走到大奶奶麵前,鞠著身子輕聲道:“大奶奶,我有話跟你說,請大奶奶移步說話。”


    “好。”吳鳳芝起身,對兒子道:“世傑,我出去一下。”


    “嗯”陳世傑微閉雙目,靜心為父親守靈。


    吳鳳芝隨黎紹忠走出門外涼亭的石凳坐下,黎紹忠開口道:“大奶奶,在醺香下毒的人,基本確定了,是二老爺的陰謀。”


    “果不其然。”吳鳳芝擰緊眉頭,果斷道:“隻要人證,物證,都具備,我立馬就上報警察局,這次,我不會再心慈手軟了。”


    “隻是?”黎紹忠頓了頓:“目前,隻是有人看到嫌疑人,鬼鬼祟祟地在供香房走來走去。”


    “黎叔,說詳情。”


    “剛才我去男工人寢室,找人手消毀毒醺香時,供香房的周勝軍跟我說,就在前天傍晚,他在寢室呆著無聊,就到下麵走走,路過供香房大門,與供香房工人李誌碰了個正著,問他進去做什麽,李誌慌慌張張,一句話也沒說,目前所知道的,也隻有這些。”


    “真是蒼天有眼啊。”吳鳳芝痛心唉歎:“若不是那孕婦的丈夫來買醺香,這批毒醺香一旦銷售出去,這筆賬該算在誰的頭上,趕盡殺絕,不留活口。上次唆使工人起哄鬧事的帶頭人,也是供香房總管,紙房總管,兩個房門的工人在兩個總管的挑唆下,可謂是氣勢昂揚。”


    “是忠,是奸,在危難之際,才能暴露無遺。”黎紹忠道:“隻有紅燭房的總管夏翠竹和工人們,才是理智的,尤其是夏總管鼓勵大家,開了個好頭啊。”


    “現在的陳家,,想恢複當初,實則不易。”


    “家不可一日無主,大老爺已去,現在的陳家需要大奶奶親自掌管,才能起死回生啊。”


    “我的身子,如同現在的陳家,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吳鳳芝坦然道:“我決定讓宛如接替老爺的當家之位,當陳家的一家之主,不知黎叔有什麽看法,不妨提出來,一起商議。”


    “大奶奶英明,我等所有工人之福啊。”黎紹忠豎指稱讚,“大少奶奶聰慧,果敢,有擔當,有責任感,那孕婦之事,恰恰證明了大少奶奶的過人之處,我等高興都來不及,哪來的異議。”


    “宛如,雖然聰慧,畢竟資曆尚淺,要獨當一麵,還需要時間來磨練,望黎叔不嫌兒媳稚嫩,幫忙扶持,吳鳳芝感激不盡。”


    “大奶奶言重了,我黎某何德何能?承蒙大奶奶不嫌棄,隻要黎某能做到的,定會不遺餘力。”


    “那我就替宛如,感謝黎叔了。”


    “大老爺是我一家三口的救命恩人,我一直把陳家當自己家,所以啊,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我有一陣子沒見到素錦那孩子了,她還好嗎?”


    “還好,她娘為了束縛一下她的性子,要求她呆在屋裏做女紅,而且限製她必須按指定的期限完成。這一點,我倒是非常讚同她娘的做法,二十四,五歲的大姑娘了,再讓她由著性子來,豈不亂套。”


    “素錦和世軒一塊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世軒選擇了宛如,對素錦而言是痛苦的。”吳鳳芝黯然:“世軒脾氣倔,獨斷專行,剛愎自用,我和老爺也隻好尊重他自己的選擇,卻辜負了素錦的一往情深,是我和老爺教子無方,還請黎叔見諒。”


    “大奶奶大人大量,是我教女無方。”黎紹忠謙遜道:“小女頑固,正所謂,女不孝,父之過,我替小女向大奶奶陪罪,請大奶奶寬恕。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可是你說的,咱們永遠都是一家人,何罪之有?”


    “黎某替小女謝謝大奶奶。”


    “都說是一家人了,黎叔怎麽又客氣上了?”


    “是,黎某記住了。”


    “老爺明日出殯,辛苦黎叔把明日的祭品準備好,老爺生前愛吃的,紅豆糕,香酥餅,麻花,芝麻糖,花生,都給老爺備齊。”


    “我這就去辦?”


    陳家大老爺今日出殯,傳承陳家祖輩懿德,喪禮從簡,除了陳家兄弟假仁假義,裝模作樣之外,陳家上下,家丁,仆人,以及一小部分陳家香燭廠的工人,大家頭係白巾,心情悲痛,送陳家大家主最後一程。


    多少章


    陳家大奶奶吳鳳芝必須決斷如流,隱忍著痛失丈夫的悲痛,在丈夫出殯的第二天,果斷召集陳家香燭廠的所有工人,兌現自己的承諾,準時發放所有工人的工錢,一分不欠。當著所有人的麵,宣布方宛如繼承陳家當家之位。


    吳鳳芝話音落地,眼下一片嘩然,異樣的目光,詫異的眼神,大家各種神情,呈現得淋漓盡致。


    吳鳳芝一改昔日柔弱之態,義正嚴詞,鏗鏘有力。鼓勵大家,隻要大家齊心協力,同心同德,陳家香燭廠就一定會延續下去。


    大奶奶的肺腑之言,工人們,不由自主地響起熱烈的掌聲……


    吳鳳芝此舉,瞬即傳到陳家兄弟的耳畔,陳家二老爺陳德望的陰謀再一次落空,氣得七竊冒煙,打砸茶具來泄憤。


    陰謀,如閃電般在陳德望腦海湧現,對兒子陳世豪吩咐道:“我交待你的事情,辦得如何?”


    “這次兒子不敢有半點馬虎,做得一幹二淨。”陳世豪得意道。


    “立即叫香粉房總管馬保意,到李誌家傳話,說是好幾日沒見著他人了,再旁敲側擊,誤導他的家人,把他的家人引到他喪生的地方。”


    “爹,用意何在?”陳世豪揉搓幾把後腦灼,一知半解:“這樣做,咱們會不會引火焚身?”


    “愚蠢至極?”陳德望怒訓:“死人還能說話告狀?他家屬隻要知道,人在哪兒做事,人死了該由誰來承擔就夠了。”


    “爹的這招著實高啊。”陳世豪稱讚:“我這就去辦。”


    因為上次為丈夫謀劃落空,落了一頓數落後,王佩儀呆在臥室裏,悶不吭聲。


    陳家三老爺陳興望,表露得若無其事,與夫人馮碧雲在屋裏圍在火爐旁,飲著熱茶,嗑著瓜子,一副穩操勝券的架勢,對眼前的事,視而不見,與夫人侃談著,如何操辦女兒陳靜喻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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