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大乘修士。不知是有幸還是不幸得以坐在拓跋暠身邊的修士們被震嚇的麵無人色,唯有梅光濟從容的拍了拍肩膀上落下的一小點微不足道的灰塵,沿著大地的裂痕一路走到臥滄山的場地旁邊。站定之後,他對著自己門下的弟子安撫地笑了笑,抬起一隻手打了個響指。在他背後,泥土紛紛從地上飄起,然後時間倒流一般退回到裂縫當中。幾息之後,地麵平整如初,連座位都擺放整齊,看不出絲毫被破壞過的痕跡。溫勉忍不住對係統道:“我覺得我當初的出場方式還是太低調。”係統翻了下記錄,解釋道:【這大概是個約定俗成的傳統。因為修真界已經有好多年沒有修士成功飛升,大乘期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天道之下萬人之上,稱得上一句人間散仙。所以修士們明知道自己突破這一屏障的可能性幾近於無,便將大乘期作為一個分水嶺。】【他們通過一種可以被常人理解的方式來展示出強大的力量——你應該能想象一群緩慢走向末路的最強者們若是真正爆發將有多麽的恐怖。這樣對絕望的發泄是被天道允許的,也是被其他人認同的,你可以將它理解為一種沒有明確規定卻無時不刻不在昭示的特權,也可以把它看作是心有底線的人們對這力量的某種克製手段。】“原來如此。”溫勉恍然點頭,“怪不得你當初讚成我登場方式越顯眼越好……隻是沒想到是這種類型的‘放縱’。”臥滄山光濟真人平日裏在門派當中修身養性,除了喂喂魚澆澆花之外沒什麽不同尋常的愛好,活像個愛黨愛民的老幹部,也不知他要是獨自一人出門在外會是怎樣的麵貌。【你最好謹慎一點。】係統提醒說,【現在除了明麵上的各大門派長老或掌門,暗地裏不知道有多少修士在默默觀察。係統這裏顯示支涿馬上就要回來了,在此之前小心為上。】“我明白,”溫勉道,“畢竟我不是真的大乘期。”——不就是苟嘛!這麽多年不都是這麽過來的?臥滄山近日來可謂揚眉吐氣。其實若是單單在燕台文會上拿了個名次,也不算什麽值得大書特書的事,連溫勉本人都不怎麽在乎這點榮譽。但是一旦問題上升到整個南陸,情況就不一樣了。換個角度而言,溫勉可稱得上是力挽狂瀾,從浣劍門手裏搶救了南陸的聲名!在這樣的風口浪尖上,溫勉本以為會來找他談話的紀拓也沒有出現,不知是打算避避風頭還是在私底下準備調查些什麽。支涿在第二日的清晨頂著一頭露水披星戴月的趕了回來。還帶著半路偶遇……或者說被押送過來的王秉通和王花花。至於小漁村的溫清河則半是監視半是保護的被黃鶴樓秘密帶走,送到了西陸蜀州境內。溫勉懷疑驚雀野的鑰匙需要的不是被溫家掌握的靈寶、而是溫家人,或者說溫家血脈本身,所以他很擔心自己一轉頭,這位便宜兄長就人頭落地血灑秘境口。換上溫秋涼馬甲的樓主大人先交代了支涿一番,表示這些天他可能帶著‘溫勉’離開一段時間。作為樓主副手,支涿務必要確保不被人發現臥滄山弟子失蹤之事。支涿很為難。“老大……我還沒有對您表達我的感謝之情。”他猶豫了一下,決定先拍一個真情實感的馬屁,“我收到了醫聖這些年來鑽研出的成果,若以一位大乘期修士的靈氣做輔助衝刷經脈,突破渡劫期指日可待。”他麵前的樓主挑眉笑道:“有話直說。”支涿頓了頓:“……賀驚帆怎麽辦?他肯定會發現不對勁。”溫勉悠悠道:“你為什麽最先提到的人是賀驚帆而不是梅光濟?”“因為光濟真人為了避嫌從來不會特意關注襲常峰。”支涿實話實說,“但溫勉從入門以來一直和賀驚帆呆在一處,情報顯示他又是個細致入微從不馬虎大意的人。我恐怕最多能瞞他半日,相處久了的話……”溫勉道:“你犯了兩個錯誤。”支涿垂頭。溫勉繼續說:“其一,梅光濟明麵上不在乎襲常峰,其實和賀驚帆的關係相當不錯,兩個人形同半個師徒,他對襲常峰內部之事不說了如指掌也能到十之□□。”而掌門不知道的那些完全是溫勉和係統刻意隱瞞的結果。“其二,”他的笑容忽然擴大些許,“你說賀驚帆能在半日之後發現你的偽裝?”支涿一臉茫然,聽見他家樓主大人狡黠道:“我跟你打賭——你瞞不了一個時辰。”“放心。賀驚帆那裏我來處理。”溫勉道,“你隻要別讓其餘人發現端倪就算首功。”相比起支涿,溫勉和王秉通的溝通就簡單粗暴多了。他一見到人,也沒什麽敘舊的心思,直截了當問道:“對於驚雀野你了解多少?”王秉通嘿了一聲,冷笑道:“這是你們黃鶴樓求人的態度?”溫勉敲了敲桌子上的茶杯:“顯然,本座不是在求你,而是在威脅你。”他沉下嗓音,一字一頓問道:“告訴我有關那個預言的事。”王秉通下意識的調整了一下坐姿:“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試探了吧。”溫勉好言好語勸說,但危險之意溢於言表,“你我都清除黃鶴樓有很多種方式強迫你開口,隻是沒這個必要罷了。在你用一些虛偽的謊言欺騙我之前,我還要告訴你的是,我所了解的內容比你想象中的多得多。身為一個前渡劫修士,趨利避害的本能不用我再教給你了吧?”襲常峰的前任座首舔了下幹裂的嘴唇,不知道是因為魔修的功法還是這段時間休息不好,他的神色很憔悴疲憊:“我沒想到你會知道預言的事,該說不愧是黃鶴樓嗎?”溫勉微笑的接下他的稱讚,催促道:“繼續。”“我沒辦法告訴你預言的內容,它被下了禁製。”王秉通冷漠道,“不過我猜你既然聲稱自己了解了很多秘辛,估計也不止詢問過我一個人。恐怕在那些淒慘死去的亡魂當中,樓主大人已經證實了哪怕是搜魂術也無法得知更多情報這一點了吧。”還真就最先跑來詢問自己師父的溫勉沒有掩飾自己被逗樂的表情:“你一個魔修,跟我談致人於死地的手段?你有什麽資格同情他們,難不成這麽多年以來,你從未忘記過自己手上的留下的人命不成?”然後他從王秉鐵青的臉色中看出端倪,這次是確確實實地笑出了聲:“我的天道啊。”他不由得站起身在地上踱了兩步,“你是一個魔修,你以人類的精血為食。現在你告訴我,那些在你手上死去的生命從未真正從你身體上脫離,你仍舊背負著他們——背負著自己毫無理由的剝奪無辜者性命這一罪責?”“夠了!”王秉通喝道。但溫勉並不害怕他。“你真是我見過的最不同尋常的一個魔修。”溫勉本想這麽說,但是他想起了還在桃花源幻境裏麵的虞巧——很難比較這兩個人到底誰更奇葩一點。所以他把原本要說的話咽了回去,換了一種說法:“你真是我見過的最愚蠢的一個魔修。”在王秉通怒罵回來之前,溫勉將話題帶了回去:“前襲常峰首座閣下。”這次他用了這樣的稱呼,臉上笑容溫和,“我們還是來談談那個預言吧。既然你也沒辦法告訴我其中的內容,就將它的來源和目的一一給我講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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