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破幻天眼】,雒原早已看出這座“地底大陣”的底細。


    高台與六角回廊皆為幻影,實際乃是一座六角機關屋。機關屋開合自如,張開時如一座六方戰陣,合則如一方祭壇。


    機關屋隻是骨架,上麵還加持著諸多法陣,不僅是高超幻術,還有莫名的夢道之力。合在一塊,規模算得上是一座如夢似幻的仙屋樓陣。


    雒原隻能瞬間一瞥其真容,眼中幽光一熄,便墜入陣中,身陷在六角回廊裏。


    六角回廊,仿佛隔出六間扇形的院落,雒原落入迎麵的一扇,隻見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天穹晦暗如末世之晝。


    五雷上人飛浮空中,萬千雷光如燦燦金網,當空而罩。


    “好小子,竟敢闖我五雷上人的陣頭!今日定教你五雷轟頂,死無葬身之地!”


    “廢話少說,這大陣有何名堂?”原大俠也不能輸了氣勢,“呃、劃下道來吧!”


    “告訴你也無妨,聽好了!”五雷上人長笑一聲,“這‘六藝’大陣,乃是考驗你‘仙家六藝’的手段——不管你修為如何,隻要你心中有道,皆可盡情施展!”


    雒原皺眉問道:“何為‘仙家六藝’?”


    “相傳上古有君子六藝,射、禦、禮、樂、書、數……”五雷上人一拱手,“如今有混世魔尊軒轅老祖,定下新‘仙家六藝’——聽好了!”


    “射,即是攻伐,考驗你一擊破防,摧敵首腦的能力。”


    “禦,乃駕馭靈器外物,抵擋禦敵,追擊遁走的功夫。”


    “禮,意指識人辨敵,追索定蹤的本領,反過來說,也可指隱匿行跡,移形換麵……”


    “樂,代指攝魂動心,迷情惑意的手段。”


    “書,傳訊達意,定契同盟。”


    “數,則是謀略詭算,料敵先機,尋找弱點破綻,以智破敵……”


    雒原聽得腦袋嗡嗡直響,這什麽狗屁不通的玩意?


    攻伐、守禦、遁行、探查、傳訊,這些都是修者必備的手段,什麽仙家六藝,一聽就是老頭子生搬硬套出來的。


    “我這一陣,便是六藝中的‘射’陣,你隻要接得下老夫五招,就算你勝!”


    話音剛落,五雷上人揮手一招,狂笑聲中,一道霹靂從天而降,聲徹九霄。


    雒原還沒來得及撐起風罩,百尺巨劍般的雷光已迎頭劈下,霎時粉身碎骨……


    “粉身碎骨”之痛,難以言喻,雒原緩過神來時,已退出陣外,回到六角回廊中。


    五雷上人的狂笑猶在耳邊回蕩,“哈哈哈——連老夫一招都接不住,無能小兒,可笑可笑……”


    原大俠氣得一梗脖子,再度進到“射陣”之中,指天大罵道:“大師兄,你作弊吧?!”


    “哼,老夫剛才隻使出了一成功力,沒想到你這般不中用……”


    五雷上人正吹噓,忽又響起一個聲音,“阿原,這是一座試煉陣,有夢道之力加持,以幻術衍化,可以隨意演示道法,與你的真實修為無關——你隻管磨煉道意法術,無需擔心……”


    “停!哪來的內奸?”五雷上人吹胡子瞪眼,一把掐斷了伊人的聲音,“不過也沒說錯,這六藝大陣中隻比境界,不論修為——不用掩飾什麽,沒人稀罕,有手段盡管使出來!”


    雒原點了點頭,原來這真是一座“試煉陣”——據說天玄門那等名門大宗才有供弟子修行磨煉的秘境或是大陣,卻沒想到區區落雲宗也能建成一座。


    來不及想那麽多,五雷上人再度引動雷光,眼看霹靂即將落下,雒原連忙鼓動真氣,撐起風罩。


    風罩一落,果然與平時不同,疾風如刃,恐怕千刀萬箭飛過來亦能抵擋。


    真氣全無消耗,雒原馬不停蹄,又連起三道風牆……


    可那一刻,霹靂驟然落下,厚實的風牆就像薄薄的紙片被瞬間擊碎,連風罩亦一並穿透。


    三道風牆一道風罩,連一眨眼的工夫都未撐過,雒原風羽加持,剛閃過幾丈,燦燦霹靂如巨尺橫掃而過,又將他擊得“粉身碎骨”。


    再度回到六角回廊,雒原的臉色自然不好看。


    大師兄還真沒吹牛,剛才同樣的一招,威力更勝第一次。那霹靂雷光從天空落下,迅無可避,勢不可擋,仿佛有墨鳶先生那金丹道意之威,實在強得太過離譜了。


    思慮片刻,雒原再次現身“射陣”之中,二話不說抬手揮出一道道風勁,狂風吹卷著漫天雷雲,如迷霧遮天。


    “哼,小子倒也機靈,躲不過,就想隱匿形跡——可惜,這是‘射陣’,我這招‘九天霹靂’,乃是神威天法,藏是藏不住的!”


    五雷上人一握拳,雷光匯聚,又一道開天霹靂落下,穿透迷霧時閃電一折,精準地朝著急速奔行的雒原頭上劈去。


    雒原腳下生風,身形片刻不停,卻一直驅動千眼神通,盯著五雷上人的一舉一動。


    他拳落降下霹靂的那一瞬,雒原周身陡然映出虛影。


    ——“瞬息萬變!”


    沒了斂塵沙漏,宙道之力已是久違,可在試煉陣中竟能隨心驅使。


    凝滯的時光中,雒原奔勢不歇,終是躲離了那道九天霹靂。


    可是,還沒完,百尺金雷一折、一閃,又分一道直追雒原。


    ——“瞬息萬變!”


    雒原也無需顧惜,不停運用宙道絕技,一次又一次騰挪閃開。那雷光追折九次,終隻剩一縷,沒入大地再無蹤影。


    “怎麽樣?接下了吧?”雒原豪情滿懷,對天大吼。


    五雷上人氣得哇哇怪叫,“猖狂小兒,莫要得意!再看我這第二招——‘天羅地網’!”


    隻見五雷上人誇張地揮舞雙臂,像是隻狗熊淩空打了一通拳,擊落漫天金雷之光,縱橫交織成網,從天穹籠蓋大地。


    雒原微微一愣,見那鋪天蓋地的金雷之網密不透風,絕無空隙可以躲過,隻能硬接。


    疾行中驟然停下腳步,雒原身上五色靈光輪現,五行法術傾瀉而出,立起一道道光牆。


    ——“瞬息萬變!”


    風牆術、火牆術交替連設六道外牆,又一個巨大的土牢術,仿佛平地豎起一座城堡。碗口粗的藤蔓飛速生長,在“城堡”上纏繞一圈又一圈,天風吹雪,又凝成厚厚玄冰……


    五行法術交纏而成的“城堡”,昂然迎上了遮天金網。


    電光交織轟擊,灼浪衝天,震耳欲聾。五行法術在雒原的掌控下輪番消耗,終是擋下了避無可避的“天羅地網”。


    “如何?哎!你這是一招麽?!”


    雒原剛喊了一聲,隻見金光璀璨,又一張金雷之網從天而降……


    “哈哈哈——這才哪到哪?”五雷上人縱聲狂笑,“隻要老夫不停手,都算一招!”


    雒原暗罵一聲,隻能繼續丟出一個個五行法術——反正也沒消耗,跟他拚就是了!


    可五雷上人著實無恥,金雷之網一個接一個,越落越快。就算被抵擋住,殘餘的雷光沒入大地,漸漸在大地上又凝出一張電網——不愧是“天羅地網”……


    下方的疏漏,讓雒原吃了個虧,還好電網的威力不比“九天霹靂”,雒原仗著風罩護身,趕緊離地浮空,才勉強硬抗了下來。


    在天地雷網的轟擊侵攻下,雒原五行法術凝成的防線不斷潰退,就算用“瞬息萬變”將施展法術的時間縮得極短,也漸漸支撐不住。


    眼看防線要徹底崩塌,雒原不再顧忌,取出墨硯,魔氣一送……


    墨光揮灑,化作滾滾魔氣,頃刻間將周身掩蓋在一片浩蕩黑雲之中。


    雒原牽引著墨硯,第一次有了如臂使指的感覺。點點道意緩緩流淌於心,恨不能即刻揮毫潑墨,大書大寫一番。


    兩袖揮舞,任心中道意盡情揮灑,墨光如龍卷著魔氣迎上金網,破出一個個大洞,足夠雒原穿梭躲閃。


    道意在心,雒原亦有明悟,看透了破解之法。


    第一招“九天霹靂”勢不可擋,隻能躲閃。而“天羅地網”避無可避,相應的威力便顯不足。


    遮天的雷網罩在頭上,實則要防禦的不過一丈大小——“防線”並非越宏大越好,而是小而精為上。


    雒原牽引著墨硯魔氣飛浮半空,如畫筆點睛般捅破一張張金雷之網,漸漸遊刃有餘。


    天羅地網再無用武之地,五雷上人也終於停了手。


    “哈哈哈——你小子,居然敢用這種招數……”


    “——你居然敢在我麵前、用這種招數?”五雷上人聲勢不減,反倒越發得意亢奮起來。


    “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吃我一擊、紫雷金電!”


    五雷上人周身忽然湧出金紫色的奇光,將漫天金雷統統染成金紫之色。


    那一刻,五雷上人恍若天神,劈下寬逾百丈的金紫雷光,形如開天之斧。


    紫雷金電之斧撕裂天穹,耀天一閃,直劈在那團精純魔氣上。


    魔氣別說抵抗,更像是黑油被落雷劈中,“轟”地一聲震天巨響,炸得天地搖晃,乾坤無光……


    雒原抱頭滾倒在六角回廊上,連聲呻吟。試煉陣中雖不會受傷,但身死那一瞬的感覺極其逼真,著實讓人崩潰……


    緩過神來,雒原氣衝衝地又閃進大陣,向天怒吼,“師兄,你這不是作弊是什麽?紫雷金電都用得出來?!”


    五雷上人嘿嘿怪笑一聲,“無知小兒,你還沒明白這大陣的玩法、呃不,奧妙……”


    “大陣中的夢道之力,隨心願孕生道法,直可無中生有,而幻術則填充放大種種法能之相,足以從一生二生三,衍化萬千——說白了,這就是個比吹牛的地方!”


    “隻要你敢吹,沒什麽不可能的!”


    雒原渾身一震,終於明白了這試煉陣的妙處。


    “射陣”主攻伐,而他本就缺少出色的防禦手段,墨硯還被紫雷金電克製,唯有另辟蹊徑方能覓得一線勝機。


    “好!不就是紫雷金電麽,來吧!”


    雒原放聲一喝,再不驅動墨硯魔氣,甚至五行真氣也不運轉,仿佛要以血肉之軀硬抗漫天紫雷。


    “有膽!那就再讓老夫爽一把——”


    五雷上人一抬手,漫天紫雷如飛鳥投林,紛紛匯聚在他手上,又凝成一柄百丈巨斧。


    紫雷金電之斧淩空劈下,如千萬道霹靂匯於一線……


    雒原看得真切,大喊一聲——“瞬息萬變!”


    凝滯的時光,不過是假象。實則是自身被宙道之力加速,能在瞬息間做出無數反應。


    雒原早就思考過無數次——既然彌塵砂湮滅在“黑洞”之中,能夠加速時光流轉,自然也能反其道而行之……


    以大道偉力剝離出彌塵砂,形成“黑洞”——那才是真正的時光停滯,萬物靜止。


    可惜沒有“大道偉力”,一切隻能空想。就算在試煉陣中,也不知道該如何吹這個牛……


    但是,他本來就有“黑洞”。


    那是十幾年凝滯的時光,在他身上烙下的“宙門道基”。


    而黑洞與彌塵砂仿佛陰陽二氣,本為同源,能驅動它們的,唯有“宙墟”。


    瞬息萬變的加持下,雒原引動宙墟,在周身緩緩凝成一副“甲”——雖然單薄得像是一副骨架,但無增無減的黑洞引來作為甲葉鱗片,終是覆滿全身……


    撕裂天穹的紫雷金電之斧以萬鈞之勢倏然落下,卻悄無聲息,如穿無物。


    寬逾百丈的巨斧消散在大地之中,唯留下一大片、停滯在“黑甲”之上的紫雷金電。


    “嗬?這是什麽手段?”五雷上人驚訝得一時恢複了原聲。


    “這是我自創的法門——”雒原昂首應道,百念閃過,終是不想暴露底細,“名為、【不動甲】……”


    “【不動甲】?”五雷上人喃喃自語,“雷光乃世上最迅捷之元素,能困束雷光、使其‘不動’——這牛吹得,還真是不錯啊……”


    宙墟之甲披身,雒原也終於能大笑一場,還以顏色,“五雷老匹夫!第三招已經過了,還有什麽手段,使出來吧!”


    “呔!狂妄小兒,真以為老夫就拿你沒辦法了麽?”五雷上人氣得拍手跳腳,哇呀呀一陣怪叫。


    “——是你逼我出絕招的……”


    天穹之上本是雷電交加,這一刻忽然安靜下來,緩緩生出無數金色雷球。


    金色雷球不斷膨脹,內蘊一絲紫氣如瞳,仿佛成千上萬隻巨碩之眼,令人頭皮發麻。


    “——哈哈哈哈,你去死吧!”五雷上人癲狂的笑聲,似有魔性。


    “看我的絕招——狂雷萬劫!”


    千萬隻巨碩之眼,化作無數道金紫雷光,恍如通天徹地之柱。


    煌煌天劫神威,霎時將整個世界碾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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