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其他孩子基本也都被下了禁令有不許再碰火。這一場火災差不多隻是增添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後麵也沒人提了。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轉眼到了正月十五。狗娃數出來元宵,一家三口都挺能吃甜食的,這邊兒剛煮上,就聽見前來送菜的趙冬至說村子裏又出了事。是村裏一戶人家,原是小夫妻分家後在一塊過日子。日子過得雖說不富裕,夫妻倆相互扶持倒也極好。可不知怎麽的,那丈夫無端懷疑妻子跟鄰居有染,年前就發了幾次脾氣,當媳婦的都認了。年後這幾天當媳婦的身體一直不好,有了懷孕的症狀。這親戚朋友都跟著歡喜著,就那當丈夫怎麽想都覺得是自己當了王八。昨天夜裏小夫妻拌了幾句嘴,那當丈夫的一腳踢在了當妻子的小肚子上,就把孩子踢掉了。這大年十五的一清早就鬧起來了,周圍一圈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先是說了幾句可憐媳婦的話,轉頭又開始說什麽“無風不起浪”“蒼蠅不叮無縫蛋”“人家這麽懷疑肯定被抓到影子了”這類話。不知怎的傳進了當媳婦的耳朵裏。這中午時分,不知怎的鬧得將族裏和娘家人都叫了來。那媳婦也是個烈性子,跟丈夫辯駁了幾句。也不知丈夫那句話說錯了,那媳婦竟然真就一頭撞院子裏水缸上一頭碰死了。說到這裏,那劉大橋還特意看看確定所有不再身邊,才說一句:“聽說那腦漿子撒了一地,濺了人一身的血。人都做到這份兒上了,那就是受了大冤屈的。這下當爺們的也知道錯了,娘家人哪裏願意?現下正鬧著呢。”聽那形容詞,狗娃就不禁打了個寒顫:“這麽嚴重?”劉大橋歎了口氣:“我也是聽人說的,也沒敢過去看。隻是聽著怪邪乎的。我跟著村也不熟。隻聽他們將那媳婦長得也好看,人也先回。也就是因為長得漂亮,村裏總覺得長得好看的不安家,也許就因為這個才讓按爺們覺得媳婦不守婦道。你說這好好的小兩口子,又有了孩子,就這麽生生沒了。這要是我家姑娘好好的被委屈到撞死,我也把那家人房子拆了。”狗娃沒去過媳婦,可他二姐家人過。這女人在婆家是好是壞,有時候還真就跟這風評有關。狗娃從小到大,倒是在村口人多的地方聽說過一些類似誰家媳婦不檢點,那家的寡婦開門好客。這種事小時候不覺得又什麽,現下才想得通,這哪裏是說笑,簡直就是殺人不見血的刀子。元宵煮好了,狗娃端起碗來就想起來那句“腦漿子撒了一地”,就有些吃不下。鐵蛋瞧他心情不好,問他是不是不舒服。狗娃讓鎖頭端著碗自己回屋吃去,他跟鐵蛋關起門來講這件事說了。鐵蛋邊吃便聽,等聽完了,幾顆元宵都吃進肚子裏了。“所以就因為這個吃不下了?”鐵蛋挑眉。狗娃苦笑:“我還是沒有大哥這麽好的涵養。”“跟這個沒關係,在慘烈十倍的畫麵我都見過。何況是從別人最裏頭聽。”鐵蛋給狗娃喂進去一個,“這種事都是旁人家的事。既然跟咱們無關,那麽再大的事咱們也沒必要像那麽多。左右是個人做個人的事情吧了。要是那小媳婦沒死,你有心幫他,這都好說。人既然已經死了,那怎麽掙怎麽鬧都是娘家的事情。你就別多想了。”“隻是想起來那句叫什麽來著?”狗娃仔細想想,腦海裏有句形容詞,一時又說不出來。“人言可畏?”鐵蛋提醒道。“對,就是這個。往日聽他們說,隻當是個笑話就過去了。偏偏遇見這麽個烈性的姑娘。也不知道那些一口一個‘無風不起浪’的那些人,知道了這事會不會做噩夢。”“你想多了,他們最多念叨兩句也就忘記了。不過是動動嘴皮子,他們眼裏從來都沒當做是大事。大不了以後不提就是了。”這種人,不論什麽時代都不會缺少。跨越時代走來的鐵蛋,比狗娃更清楚這裏頭的事情。第96章 年後, 天氣就開始回暖了。這一冬, 依舊是滴雨未下。井水的水位一直很低, 隻有村口的一口深口的老水井才有水。每天早上, 還要先燒開了水先倒下去。等表麵一層水化開了才好取水。家裏的井水還是長工們每日送來的。那抽水泵在初冬的時候是用的,可不知那日有人嫌遠, 一連兩日沒人去, 那水泵留凍住了。按理說剛凍住,有人點把火讓水房溫度升上去還能劃開。可這有些麻煩。一來二去你推我我推他誰也沒去,到現在想要去用也化不開了。狗娃家裏用水,都是長工們每天早上去老井進口打完水送來的。雖說家裏有好幾口大缸存了很多水。但還沒到斷水的時候, 家裏就一直用井水。早起一家三口都洗了臉, 洗了臉的水先倒進幹淨的水桶裏, 回頭洗衣服洗腳能用得到。因為水越來越少, 一家人倒是養成了節約用水的良好習慣。遠遠的聽見了鞭炮的聲音, 狗娃出去也看不見什麽:“許是誰家娶親吧。”“你們這邊正月能結婚?”鐵蛋好奇問道。“為什麽不行?”狗娃反問。鐵蛋失笑:“我也不知是從哪裏聽說了正月不結婚,臘月不訂婚的說辭。”“地域不同風俗也不一樣吧, 我們這邊是沒那個講究的。反倒是正月裏頭,天氣不冷不熱,新娘穿的多一點, 瞧著喜慶。我哥哥結婚好像就是正月。”“十裏不同風, 百裏不同俗罷了。”鐵蛋給狗娃打理一下身上的穿戴, 給他挑選一下今天腰間掛什麽。這幾日鐵蛋才發現,自己隨身的扇子掛在狗娃腰間正合適。剛好能襯著本身氣場就柔和的狗娃多那麽幾分書生氣。雖說愛人什麽模樣都喜歡,可把他打扮的更好, 也是鐵蛋樂意見到的。“要是不小心弄髒了怎麽辦。”狗娃看著腰間扇子,他是碰一下也舍不得的。“髒了再換就是了。也不是什麽稀罕東西。這種扇子我隨手就是一箱子,帶著玩吧。”鐵蛋生怕他舍不得,故意將扇子說的廉價些。“那這麽好看的扇子髒了也可惜了。這上麵畫畫的多好。”狗娃雖說喜歡自己精致一些,這樣站在鐵蛋身邊才不會顯得不倫不類。可還是不惜黃自己太浪費的。“你若喜歡畫,我回頭多給你準備一些。你見得多了,也就不覺得這個好了。”二人說笑著準備一番,要去送鎖頭去東郭家裏去“上學”了。二人也順便再城裏逛一逛。去年一冬二人光去注意生意上的事了。現下天氣暖和了,再去四處走走看看。有的地方樹梢已經發芽了,這淺淺的綠意瞧著最是舒爽。城裏也有能看風景的湖泊,也有能敬香祈福的廟宇。二人也算是做個有規劃的約會。鐵蛋給狗娃挑了一身純白色的衣裳,腰間係了一條青蔥綠的汗巾子。發上用翠玉發箍豎著,簪著一根白玉簪子。腰間掛著扇子,扇子上掛著同心結玉佩做山墜子。另有一個球星的荷包,裏頭還點著一點名為歲寒三友的香,聞著清淡又幹淨。而鐵蛋自己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頭上隻用一條紅底黑化的帶子束了個馬尾,通身瞧著有些慵懶,遠不及狗娃精致,卻領帶一股子風流。一眼瞧著就不是普通人。出門前,狗娃將鐵蛋從頭到腳看了好機會,有些移不開眼。鐵蛋愛極了他這幅樣子,一進了馬車就抓住狗娃親了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