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上有瑕疵——  一線紅,繞了食指和中指一周,邊上是稀疏的縫合痕跡。  喬修澤知道這個傷口要長好還需要一些時間。  即便是長好了,也會留下疤痕,戒指一樣,箍在指根上。  那是一雙曾被稱作“天使親吻過”的手。  喬修澤的心上忽然就升起一種莫名的酸澀之感。  像是什麽東西點在那兒,用力地往下一按,不疼,不尖銳,像是一個被水撐得飽漲的水囊,沉沉墜著,鼓著,難受著。  “不是。”他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支煙,慢吞吞地說,“隻是來看看你。”  一邊站著的手下掏出了打火機,湊上來要給他點煙。  謝遺慢慢眨了一下眼睛,輕聲提醒道:“病房裏不能抽煙。”  喬修澤聞言微楞,旋即揮手示意手下退下去,自己將煙折了丟進了桌上的煙灰缸裏。  謝遺又道:“其實,您如果是來催我出院的,直說就好。我也不是不能提前出院。”  也許是因為沒能抽煙,喬修澤顯得比當日在ktv的時候更加焦躁了些,隨意地擺了擺手,說:“不用,你先把傷養好,也不缺這麽一點時候。”  看的出來,祁瑾之在使用貔貅的力量的時候,比之他的幾位家人是有所收斂的。  祁家幾代掌舵人都活不過五十歲,也不曉得是當年創下基業的時候犯的殺孽太多,還是為了使用貔貅的力量付出的代價。  總而言之,祁瑾之始終是有些忌憚地不敢大動作,對於喬家的影響不大。  “也好。”謝遺微微頷首。  喬修澤像是又想起了什麽,問:“祁瑾年沒有來看過你?”  謝遺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描著那兩道疤,眉眼不由地為憂鬱之色侵染:“他出過事,不能隨便出門。”  “也是。”喬修澤道,深以為然。  祁瑾年之前被綁架過,也應當提高警惕,想要隨便出門肯定是不行的。  喬修澤見謝遺盯著手指看,心上又生出些憐惜了。  倘若不是祁瑾年,謝遺怎麽會遇上這種事呢?  他想,謝遺應當是有些怨恨祁瑾年的。  一時之間又有些好氣好笑——祁瑾之哪來的臉麵,叫謝遺去陪祁瑾年?  他們又不痛不癢地說了一些話,喬修澤就起身要離開了。  謝遺說了一句“慢走”,話音還未落,病房門就被人推開了。  金發的醫生站在門口,正要往裏麵走。  左明遠顯然是為屋裏的陣仗驚訝了——喬修澤來的時候帶了三四個保鏢,一個個都高大得和鐵塔似的,一排兒杵在屋子裏,格外引人注目。  然而站在謝遺病床前的男人更加引人注目。  他看著喬修澤,目光漸漸複雜起來,嘴唇囁嚅著,最終喊了一聲:“喬先生。”  喬修澤轉過頭看著他,竟然彎了一下唇:“弟弟。”第38章 掌上珠【請假一天】  謝遺自然是沒有意料到這兩人之間的關係的。  兩個人姓氏不同, 容貌上也沒有什麽相似之處, 左明遠顯然與祁瑾之交好,而喬修澤卻毫不掩飾自己對祁瑾之的惡意,因而很難將他們聯想到一起。  左明遠在他念出那個稱呼的很明顯地愣了一愣,旋即又放鬆了身體。他並沒有回應喬修澤“弟弟”這個稱呼, 而是問:“喬先生認識謝遺嗎?”  他這樣問著, 臉上卻少見地掛上了生疏的笑容,步履自然地走到謝遺的病床邊。  喬修澤目光在兩人中打了個來回,微微挑起了一側的眉:“當然,我對謝遺一見如故,這次是來看看他。”  “是嗎?”左明遠不痛不癢地笑了兩聲, 輕聲道, “謝遺確實很優秀。”  他拎起了櫃子邊的熱水瓶,注意著不讓水濺出來地慢慢地倒了一杯, 遞給了謝遺。  謝遺伸手接過, 小聲道謝。  喬修澤問:“謝遺還要多久出院?”  左明遠看向他, 雖是笑著的, 眼中卻有如霜的冷意:“這和你有什麽關係?”  喬修澤望著左明遠, 目光包容, 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晚輩一般,聲音低沉和緩:“當然有關係,謝遺是我的朋友, 自然要問一句。”  白白看著這一幕, 還以為醫生會炸毛, 然而左明遠隻是冷冷地笑了一聲:“哦?謝遺之前一個人住院的時候,怎麽不見他有朋友來看他?”  輕蔑之情溢於言表。  左明遠覺得,自己當初 做的最正確的決定,就是在謝遺被救出後,接手了這個病人。  更在後來謝遺獨自一人養傷的時候,陪伴在謝遺的身邊。  他比所有人都要早一步對謝遺好。  謝遺捧著杯子,終於開口了:“喬先生,玩笑開過了就不好了。”  他聲音一如既往的輕柔和緩,生疏之意卻是滿滿,對於喬修澤而言,可以說是相當無禮且不留情麵了。  喬修澤臉上的笑斂去了些,他深深看了謝遺一眼,眼眸中情緒晦暗莫測。  謝遺垂眸看著自己手中的水杯。  他忽然察覺到謝遺總是習慣性地搭著眼皮,這是一種下意識地回避與人對視的姿勢。偶爾抬起頭與人對視也是時間不長的,很快就會移開目光。  謝遺給人的感覺,一向是溫吞的,柔和的。  因而即便偶爾展露出幾絲鋒利,身居高位的人,如喬修澤這般,也不過是覺得平添幾分可堪賞玩的奇異色彩。  就像是一隻貓,對著你亮了爪子,你也不會生氣。  喬修澤便也不生氣,說:“那我改日再來。”  轉身,帶著人離開了。  左明遠見人走了,鬆了一口氣。  他動作幅度很小,可是一直在注意他的謝遺卻察覺了。  謝遺慢慢地喝掉了半杯水,將水杯擱在了床頭櫃上,問左明遠:“他有什麽問題嗎?”  “他不是好人。”左明遠道。  “嗯?”謝遺不解地看著他,鼻腔裏哼出了一個單音,像是催促著他繼續說下去。  左明遠卻不想多言,目光落到了桌上的果籃上,“這是他送的?”  “是。”謝遺道。  左明遠走過去拎起了果籃,翻檢了一番,沒發現什麽問題,就幹脆道:“他送的東西你不要吃,我幫你扔了,明天再給你買。”  謝遺不知道左明遠為什麽執意要針對喬修澤,不過他也確實對喬修澤送來的東西信不過,於是道:“隨便你了。”  左明遠瞥了謝遺一眼,見謝遺確實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心下有些愉悅:“好。”  他又幫謝遺檢查了一下手指的恢複情況,其實謝遺已經恢複地很快了,但是左明遠卻始終有些不滿。  “這樣還是會留疤的。”他說。  謝遺看了看自己的創口處,竟然覺得有些好笑:“手上有兩道疤而已,我又不是女人,在乎這個做什麽?”  左明遠卻不信謝遺是真的不在意。  畢竟曾經是做手模的,在事業的巔峰期,因為受傷急流勇退,想必每天都很難過吧?  “謝遺,我帶你去國外治好不好?”他問。  謝遺搖了搖頭,“我不想出國。”  左明遠有些黯然,精致姣好的眉眼間浮現了一抹失落。  謝遺卻像是忽然察覺到了什麽,道:“你的頭發是不是長長了?”  他還記得初次見麵的時候,醫生的蓬鬆柔軟的金發半長不短,堪堪及肩。這是如今仔細一看,明顯已經超過肩膀了。  左明遠下意識捏住了一縷垂落的金發。  他的發絲纖細,天生有著優雅自然的弧度,如流動的金子一般,是非常耀眼的顏色。即便無陽光映照,也仿佛可以自生熠熠光輝。  謝遺起先還覺得這發色過於奇怪,看久了卻生出幾分喜歡了。  左明遠捏著自己的發絲看了看,道:“似乎是的。”  他有一段時間沒有剪過頭發了。  “也很好看。”謝遺輕聲道,“長發也很好看。”  左明遠鬆開了手指,抬手將發絲向後捋去。  他分明是男人,這個過於女性化的動作,由他做出來,卻絲毫不顯得古怪。反而有一種優雅散漫的慵倦自然,不見女氣。  謝遺睫毛倏忽顫了顫,飛快地移開了目光。  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就是這樣好看——好看得,可以模糊去性別。  “你要是喜歡,我就留著了。”左明遠道。  他微微仰起了頭,上揚的唇角昭示著愉悅的心情。  兩個人的空間並沒有維持很久。  房門很快再一次被推開了,進來的是謝衣。  她一看見謝遺就落淚了,哭著走到了謝遺的床邊,怯怯地問:“哥哥,你怎麽樣?還疼不疼?”  謝遺詫異地看著她,顯然是不知道為什麽她會找過來的。  他一直很注意在謝衣麵前掩飾自己受傷的事,甚至之前去學校的時候,一直是將右手插在口袋裏的,沒讓謝衣看出什麽不對。  他也沒有告訴謝衣自己在哪個醫院,謝衣是怎麽找來的?  大概是看出了謝遺的疑問,謝衣斷斷續續地小聲道:“是成哥告訴我的……他來找我,說你受傷了……你為什麽不告訴我?還、還故意瞞著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後來我終於成了盛世白蓮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雲生蔓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雲生蔓野並收藏後來我終於成了盛世白蓮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