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看又單純的男孩子。  她想。  謝遺帶給她的愉悅感,甚至淹沒了今天有關那個不成功的洽談的怒氣。  車子重新啟動了,雨刷器掃開了玻璃上模糊的水跡,狹窄安靜的車廂裏,女人的聲音有一種柔媚的微啞,她問:“方便交換姓名嗎?”  謝遺慢慢地眨了下眼睛,說:“謝遺。”  “謝遺?”她驚訝了一瞬,又覺得自己是多想了,怎麽可能隨便一場獵豔行動,就能遇到這個讓人頭疼不已的手模。  “哪個xie?哪個yi?”  謝遺道:“感謝的謝,遺失的遺。”  台秋煙微不可覺地一蹙眉,轉頭看了一眼他搭在膝上的手,終於確認了——這就是那個謝遺。  那雙手過於使人驚豔。  從線條優美的骨,到紋理細膩的膚,像是用冬日最無暇的雪堆砌而成,又像是用世間最瑩潤的玉精雕細琢而出。  “紅線”纏繞在他的食指和中指指根處,與白皙的肌膚對比成了一種奇異近妖的美。  台秋煙忽然想到了一個古舊的傳說——  月老行走人間,若是看見男女相悅,便用紅線縛在兩人指根,牽成一段姻緣。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女子的手一向骨架纖細。她的肌膚很白,但是手指上卻有幾處舊傷,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生有薄薄繭子——是常年練木倉長出來的。  沒有紅線。  她輕輕笑出了聲,仿佛是被自己剛剛的反應給驚訝了。  “不是感謝的謝,遺失的遺,”她出聲,帶著幾分調笑意味地糾正道,“應當是‘謝家輕絮’的謝,‘遺世獨立’的遺。”  謝遺沒有說話。  “我叫台秋煙,‘夜月悲新蛩,秋煙落斷鴻’的秋煙。”她的目光落在前方的道路上,可是謝遺偏偏覺得她就像是看著自己念出這句詩的,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幽雅。  謝遺總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一時之間卻想不起是在哪兒聽過。  台秋煙忽然轉過頭,粲然一笑:“是不是覺得在哪兒聽說過?”  謝遺一怔,下意識點了點頭。  台秋煙重新回過頭去,繼續開車,漫不經心地道:“你應當聽說過的。”  最後還是白白提醒他,左明遠提到過這個人,她是祁瑾之的聯姻對象。  謝遺不禁驚訝世界如此之小,隨便走在路上都能遇見和祁家有關的人。  車子終於開到了小區門口,停下了。  台秋煙向他確認:“這裏?”  謝遺點了點頭:“是。”  女人白皙柔韌的胳膊驀然橫了過來,險些擦著謝遺的麵頰而過——她傾身從謝遺麵前的名片夾裏抽了一張出來。  “給你。”  那是一張暗色的名片,燙著鉑金色的“台秋煙”三個字,下麵是電話號碼,邊上是一行小詩,就是台秋煙剛剛念的那句“夜月悲新蛩,秋煙落斷鴻”【注】。  這是一首偏門的宋詩,因為時代的差異謝遺不曾聽說過,但是亦覺得驚豔。  大概是這句詩過於使人喜歡了,謝遺收下了那張名片。  台秋煙微微挑眉,道:“現在你知道我的手機號了,不知道,我能不能知道你的呢?”  謝遺驚訝地看著台秋煙,睫羽輕輕翕動了一下。  他的睫毛也是帶著水汽的,被暈的黑且亮,卻始終讓人覺得不如他的眼睛黑。  那是一種過於純粹幽深的顏色,像是最靜最冰涼的深海的海底,無光照射的海水,漫漫的、幽幽的,讓人恨不得一輩子溺斃其間。  哎呀。  台秋煙又有些無聊地想——倘若真的能讓我溺斃其間,那也很好啊。  謝遺掏出手機,按著名片上的號碼撥了過去。響了兩聲,掛斷。  台秋煙這才打開了車門鎖。  她目送著青年下車,唇角揚起,說:“回見。”  謝遺道了謝,沒將這句“回見”放在心上,卻並沒有想到,他們真的會回見。  而且,還不止一次。  ※※※※※※※※※※※※※※※※※※※※  完了,對不起,我想站邪教。  不行,我要控製住自己。  注:  出自《懷別越中友人》,作者是釋文珦。  白首蒼山裏,生涯舊已空。  別離人易遠,江海意無窮。  夜月悲新蛩,秋煙落斷鴻。  遙思來往處,朝暮有樵風。第40章 掌上珠  謝遺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小心地拆開了手中的紙袋, 裏麵的幾份文件已經被雨水潤濕了邊角,不過好在沒有破損。  考慮到奪取龍角的計劃有些危險,他準備先將祁瑾之給他的這筆錢轉贈給謝衣,那兩處房產也掛在了中介準備出售。  白白也說了, 任務物品擁有了自我意識之後, 對於任務者而言,難度會上調許多,因為他們很少會心甘情願被任務者帶走。  謝遺倘若要強行剝離他們的力量,很可能會招致對方的強烈反抗,上升到一個不死不休的局麵。  不過, 眼下首要的事, 是如何接近祁瑾年。  他試著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雖然動作依舊有些滯澀,但是比之前已經好上許多了, 隻要不提重物, 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  第二天, 中介那邊打開了電話, 說是房子已經找到了買家, 需要謝遺來一趟。  買主和謝遺約在了中介對麵的咖啡廳。  出於禮貌, 謝遺提前半個小時到了,點了一杯咖啡坐著。  半個小時後,台秋煙踩著高跟鞋出現在了他麵前。  她在穿著上顯然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比之昨天風格簡約淩厲的修身連體褲, 今天的收腰長裙更能凸顯女性婉約之美, 臉上妝容略淡,然而顧盼之間風采飛揚搖曳生姿,美貌絲毫不見半分消減。  台秋煙確實是在有意地收斂自己身上那種女強人的氣勢,她猜想謝遺這樣的男人應當喜歡更加溫柔一些的女孩。  台秋煙忽略掉謝遺再看見自己時臉上的驚訝之色,自然地在他麵前坐下,叫來了侍應生點單。  她要了一杯拿鐵和一份甜點,然後看向謝遺,語氣熟稔:“這家的黑森林拿破侖蛋糕很好吃,嚐嚐嗎?”  謝遺怔然著點了點頭,直到台秋煙點完單、侍應生離去才回過神。  “你是不是很驚訝來的是我?”沒等謝遺出聲,台秋煙已然先一步問道。  謝遺抿了抿唇,眼瞼微垂:“是有些驚訝。”  “我也沒有想到。”台秋煙眼也沒眨一下地編出來了一通鬼話,“我剛回國不久,還沒有一個固定的住址,正要著手準備……”  她說到這裏,輕輕笑了一聲,語帶慨歎:“就買到了你掛售的房子。”  她的眼中也有笑意漾開,像是在說“啊呀啊呀,你看我們是多麽有緣分,這樣都能遇上”。  “台小姐剛回國嗎?”謝遺端起了桌上製式精美的咖啡杯,抿了一口,問。  “是啊。”她毫不避諱地對獵豔對象吐露了自己的婚約,輕聲道,“是為了遵從家父的旨意,和一個我還沒有見過的男人訂婚。”  她在狩獵男性這方麵很有一手,這番話既沒有說謊,也暗示了謝遺還有追求自己的機會,更是為以後的好聚好散打下了基礎。  最重要的是,一個、為了家族的利益被迫與未相識的男性訂婚的美貌女子,這樣的設定,對於男性而言無疑是具備著一定的吸引力的。  自然,這吸引力是建立於謝遺不是gay的基礎上。  聞言,謝遺臉色未變,依舊是之前那有些清冷的模樣,道:“相信令尊為你選擇的人,一定不會差的。”  大概是這番話太不解風情,台秋煙眉眼間掠過一絲失望之色,道:“對於未知的未來,謝遺你一直這樣樂觀嗎?”  謝遺抬眼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睫羽,出口的聲音很輕:“不是樂觀,隻是覺得……這世間身不由己的事實在是太多了,為什麽不讓自己開心點兒呢?”  台秋煙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總覺得謝遺在說出“開心”那兩個字的時候,帶著一種教人心悸的憂鬱。  這一刻,她心下一澀,竟然生出了些許酸疼意,在胸口滯滯的,揮之不去。  棋逢對手,不相上下。  她忽然想到這兩個詞,倘若謝遺也是有意狩獵她的話,那麽她當真是遇見了前所未有的勢均力敵的對手。  可是偏偏,他一絲一毫的主動出擊意味也沒有。  好在這時候侍應生送上了甜點和咖啡。  台秋煙將盛著蛋糕的白瓷碟往謝遺麵前推了推,道:“嚐嚐?”  酥皮和吉士層層堆疊成精致的一小塊,輕薄如泡沫的奶油和星星點點的朱古力碎點綴其上,非常的誘人。  謝遺忍不住嚐了點兒。  很甜,兼具朱古力淡淡的苦味和櫻桃微酸的口感。  台秋煙撩起了自己耳際的一縷發,漫不經心地向後捋去,問:“滋味如何?”  “很好吃。”謝遺笑了笑,毫不掩飾自己對甜點的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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