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後來我終於成了盛世白蓮 作者:雲生蔓野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梅韶傾也不愧是天涯海閣出身, 好奢侈鋪張的毛病並沒有因為武林大會而略有收斂。短短一會兒功夫, 他身邊的女子便已經在地上墊了三四層柔軟雪白的獸皮供他休憩, 又拿了紈扇在一旁送涼。 隻是這時節實在是算不得熱,山頂更是有些冷。梅韶傾這般做派,落在在場眾人眼裏,各家弟子私下不由暗嘲一句“德性”。 有人竊竊私語:“不是道梅閣主看不上全天下的男人嗎?那這梅韶傾又是怎麽生出來的……” 他一語未竟,一道疾風已然擦著麵頰而過,轉頭一看,細長尖銳的菱形暗器牢牢釘在了身後的樹幹上。 他抬眼看過去,隻見天涯海閣的少主若無其事地坐在原地,微微側過臉去和身邊女子說話,仿佛對剛剛的一切毫不知情。 那人悻悻盯著梅韶傾看了會兒,擰過頭去,不再說話了。 謝遺將剛剛發生的暗流潮湧看在眼裏,睫毛微動。他佯作什麽也沒發現一般,長長的廣袖輕輕掩住了嘴唇,微蹙著眉接上梅韶傾的話:“……我也不知他的姓名,隻是他說,今日必定會來的。” 梅韶傾見美人顰眉,隻覺得一腔柔情似水,溫聲道:“若是他始終不來呢?” “我不知道。”謝遺似乎是歎了一口氣,有微弱的氣音從唇邊溢出,消散在了風中,“此身如浮萍,能往何處便往何處了。” 謝遺說完這句話,似乎不願再多言,抬眸看向了比武台。此時場上是一個崆峒派的弟子和少林的弟子比試,兩人都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門派的弟子,但是比之謝遺結緣的幾個人便要差的許多了。 謝遺的想到這,視線忍不住越過了台子,看向了對麵的白鳳山莊的駐地。天機穀和白鳳山莊很有些交情,傅宸也在那邊。 傅宸時刻注意著謝遺的動作,見他看過了,忍不住輕輕彎了彎唇角,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謝遺心道傅宸果然行止之間都很有君子氣度,也確實是他心中最中意的武林盟主人選。隻是若是他選擇了傅宸,對謝忌而言,未免有失公正。 一時之間,頗為猶豫不決。 之間場上那兩人你來我往過了幾招,點到為止,便收了手,雙方各行了一禮,便退下了。 舉辦武林大會自然不隻為了是看這些,眼見各家的弟子比過幾場,便要請幾位公認的高手分出個上下了。 白鳳山莊慕容莊主勝在輕功,全程滑不留手,誰也貼不上他,無憂師太手中浮塵使得一根根如鋼針,落在身上便可以刮去一層皮肉,明空和尚練的是大般若經,內力渾厚,綿綿不絕。 最終還是和尚更勝一籌。 明空大和尚捏著念珠,口宣佛號,麵目慈悲:“蕭施主與梅施主始終未至,所謂武功第一,老衲心中有愧。” 梅韶傾朗聲一笑,看著和尚,灑然地道:“家慈道,她一介女流,還是不要參與這等事來的自在。” 他口中說著自在,落在旁人耳裏,卻仿佛在說“梅若霜不過是知道自己無論輸贏,以女子之身,都是做不得武林盟主的”。女子在江湖中的地位並不如何高,縱有梅若霜這樣的絕頂高手,也扭轉不去天涯海閣受到的詬病。 和尚鼻翼微微翕動,知道梅若霜和蕭有恨是不會來了。 “阿彌陀佛,老衲醉心武學,無心雜務,這盟主之名……”他看向慕容決,低聲道,“老衲恐怕難以擔當。” 無憂師太也出聲附和他,以為慕容決合適。 就在此時,遙遙一聲輕笑傳來,傲慢冰冷:“各位要決出武林盟主,可是忘了請本座?”第59章 破春寒 那聲音甫一響起, 場中的三位高手一齊色變。 隻見險峻的山崖之上,幾個人抬著一頂軟轎,踏著嶙峋凸起的碎石騰躍而來。軟轎四麵都垂著輕薄的白綃,被山風吹得飄曳, 一眼看去似煙水繚繞,四角懸著珠玉點綴的風鈴, 聲音泠泠如清泉流瀉。 山崖陡峭難行,那四個人卻將軟轎抬得穩穩當當, 可見非同一般。 這般豪奢的做派,比之此前群美環繞的天涯海閣少主梅韶傾, 隻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少人看得愣神。 就連跟在謝遺身後的白白,都忍不住感歎了一句:“……好裝逼啊……” 抬轎子的四人穩穩踩在了場中空地上,隨從兩旁的兩名侍女蓮步輕移, 上前打起了紗簾,用玉鉤挽住。坐在裏麵的是一個白衣白發的男人,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年紀。 他約莫十八九歲,五官是帶著幾分異域風情的精致白皙,長發未束,如冬日薄雪壓了滿肩, 霜白睫羽之下是若三春桃花一般淡緋色的眼瞳。 “妖物。”無憂師太柳眉一蹙, 臉上顯出幾分嫌惡與憂慮之色, 低聲喃喃。 她聲音雖輕, 但在場的都是習武之人, 五感敏銳, 怎麽會聽不清她說了什麽? 謝遺有些不愉地蹙起了眉,卻沒出聲。他知道依照謝忌如今的實力,全天下怕是沒幾個人能勝過謝忌,謝忌也不至於被欺負。 也確實如此。 無憂師太話音剛落,就見那白衣白發的男人抬眸看向了她,淡紅色的眼眸裏盡是冰冷之色,他唇瓣微不可覺地動了一下,似乎是輕輕“嗬”了一聲,又似乎沒有。 眾人甚至沒有看清他的動作,便見一物裹挾著疾風破空而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向無憂師太。 無憂師太心知來者不善,唯恐那東西上麵有毒,不敢伸手去接,便一揚拂塵迎著那東西打了過去,誰料拂塵與之相擊,發出瓷器迸裂的聲音,緊接著一團水霧砰然在半空中炸開,濺了她一手。 “叮哐”一聲,兩半碎瓷落在地上,砸地更碎。 定睛去看,才發覺那應當是一個摔碎了的茶盞。 茶水不燙,然而被灑了滿手的感覺實在是算不得好,無憂師太柳眉一豎,就要發作,卻被站在一邊的慕容決微微一擋:“師太……” 無憂師太忍著心頭怒火,“什麽?” 慕容決朝她輕輕搖了搖頭,轉而看向那人,語帶詢問:“敢問閣下是……”隻是從對方適才露出的這一手也能看出他並非是等閑之輩,慕容決心下有一個猜測,卻不肯定。 白發的男人冷漠睨視著他,沒有說話。 侍立在軟轎旁的藍衣女子微微垂了首,她容色嬌媚,這一低頭便有一種如羞澀一般的嬌怯之感,聲音柔婉如出穀黃鶯,隻是出口的話便不如何美妙了:“我教教主特來參加武林大會。” 教主。 這武林中,能數得上名號的教主有幾人? 聽聞此言,此前一直表現得頗為謙遜有禮的白鳳山莊莊主慕容決,臉上的笑容也不禁僵硬了一瞬。 明空大和尚捏著佛珠的手指微微收緊,眉毛輕輕抖動了一下,垂下眼簾,誦了一遍佛號,才緩緩問道:“可是玄刹教教主嗎?” 藍衣女子唇角笑意綻放,嬌聲道:“正是。” 魔教易主不過短短一年,這還是這位新晉的魔教教主首次出現在人前。傳聞中他性情孤僻,厭惡陽光,便是魔教的人也不常見他蹤跡。 不過看著這人的模樣,他們又忽然明白了,為什麽他不常出現在人前了。 白發紅眼,實在是有些邪異。 明空和尚還在與他交流:“不知教主姓名……” 白發男人視線轉向他,顏色寡淡的眉微微挑了一下,似乎是突然對什麽來了興致,懶懶道:“本座名謝忌。” 謝忌?聽聞這個名字,傅宸眉心一跳,下意識朝坐在梅韶傾身邊的謝遺看去。隻見對方低垂著麵孔,一副對此漠不關心的模樣。 單從謝遺的神情,傅宸也看不出來謝遺是否與謝忌有什麽關係。不過依照他的猜想,謝忌也許是謝遺收下的另一個徒弟。 “謝教主。”明空和尚喚了謝忌一聲,道,“今日是我中原的武林大會,玄刹教恐怕……” “嗬。”謝忌嗤笑一聲,眼瞳之中光華流轉,宛如嗜血,“爾等怎麽能肯定,我玄刹教不能入主中原?” 眾人臉色均是大變。 “謝教主……” 明空和尚正要再出聲,就聽見謝忌施施然道:“不過本座今日來,隻是為了一件東西。” “什麽?” “鮫珠。”謝忌臉色肅然,緩聲道,“就是所謂的大內失竊的鮫珠。” 慕容決沉吟片刻,出聲:“此物如今在何方,我等亦不知曉。” 他是不相信什麽“得鮫珠者得天下”的鬼話,也沒有著人去尋找,卻沒想到謝忌竟然會想要這個。隻是……這所謂的鮫珠竟然連謝忌也想要得到,是否真的有什麽與眾不同? 他暗忖:即便是鮫珠知道在何處,也不會拱手讓給謝忌的。 卻聽見一個聲音含笑響起:“謝教主竟然也相信那等傳聞嗎?” 謝忌尋聲看去,目光落在那人身側的謝遺身上,瞳孔一縮。 梅韶傾對他的視線有所察覺,不禁也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側的謝遺一眼,眸中染上些許狐疑。他救下謝遺自然不是毫無提防,一路上也在揣測謝遺跟在自己身邊的用意,隻是這些揣測並不包括謝遺和魔教的新任教主有什麽聯係。 “謝教主與枕姑娘認識?”梅韶傾微微錯開了一步,與謝遺拉開了些許距離,問道。 謝忌睫羽如雪扇,輕輕顫抖了一下,半闔了眼瞼。他將那個名字抵在舌尖,輕柔而纏綿地打了個結,沒能吐出。 “不認識。”他說。 怎麽會不認識? 那個人的眉梢眼角他都熟悉的不得了,即便此刻作女子打扮,也是與記憶裏相差無二的美麗。 他們已經一年沒有見麵了。 謝遺隱約察覺到了謝忌的些許不愉和委屈,卻懶得管了。擁有如此強大實力的少年,也不需要他再去照顧了。 “枕姑娘?”謝忌慢慢地念出了這個稱呼,像是有些奇怪,“‘枕’,真是個少見的姓氏。” “不是姓氏。”名動天下的花魁跪坐在柔軟的獸皮堆疊成的坐墊上,脊背比之前更加挺直了點兒,仿佛是有些緊張地,雪白的指頭從寬大的衣袖下探了出來,捏住了裙子的衣料,聲音柔軟低啞,“是花名,我叫枕無寐。” 謝忌不出聲了。 卻聽見謝遺繼續道:“我在等一個人。”他頓了頓,像是終於適應了自己的緊張,語速流暢了很多,“我要等的人,是天下武功最高的人。” 他站了起來,菲薄的唇瓣抿起,春日青的顏色如花緩緩綻放舒展,有一種奇異的吸睛之感。 所有人都忍不住噤了聲,看向他。 他們的眼裏,這是一個極其美麗的女子,卻如遠山嵐靄一樣渺茫不可捉摸。 謝忌的目光有些暗沉。 “你是天下武功最高的人嗎?”花魁微微仰起了下巴,直視謝忌,問。 傅宸合起來扇子,靜靜盯著謝遺,他隱約察覺到謝遺要做什麽了。 白發紅眸的青年像是被勾起了興趣,目光在無憂師太等人身上掠過,重新看向謝遺,問道:“若是本座說是呢?” 謝遺向前走了一步,侍立在謝忌身側的藍衣女子以保護的姿態也進了一步。 “阿藍,退下。”謝忌瞥了藍衣女子一眼,道。 阿藍抿了抿唇,什麽也沒說,便迅速退下了。 謝遺一步一步走過去,不知是不是錯覺,似乎有什麽奇異的香從他的身上透了出來,浸潤肌理。 他終於走到了謝忌的麵前,脊背筆挺,如一株青色的蓮。纖長的睫羽如蝶翼,輕輕一顫,便仿佛從人的心上擦過去了。 他低垂了麵孔,女音嬌柔:“謝教主可還記得我?” “不記得。”謝忌說出這話的時候,又覺得心口有些悶悶,轉念一想到待會兒要發生的事,便有種說不出的委屈從心口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