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郎君,哪怕沒有家財萬貫、沒有權傾朝野,哪怕一介布衣、甚至一貧如洗,也會有無數姑娘願心許之吧。秦不晝瞧他不知想什麽出了神,便想逗弄他。蕭洛栩年紀太小,那放在墨謝二人身上讓他無比頭疼的倔強性子,放在蕭洛栩身上偏讓他覺出了幾分少年人的任性,讓他很難有不欺負的*啊。“嗯?陛下這麽出神,莫不是……被我迷住了?”秦不晝壓低聲音,湊過臉去,一隻手撐著蕭洛栩身後的牆壁,微微彎著唇角。他生得實在太好,每一個眼光每一個動作,都像是泛著波光的湖麵,瀅瀅的讓人被那堂皇的瑰麗所占滿。而蕭洛栩本就對他懷有別樣心思,這麽一來隻覺全身都被男人的氣息覆蓋,呼吸頓時急促起來。蕭洛栩蹙眉閉了閉眼,突然長腿一伸把他踢了下榻。秦不晝毫無防備,被他踢了個正著,一屁股掉地上。秦不晝:“……”少年,你不按套路來啊!難道這時候不應該羞紅一張小臉嬌喘連連淚光點點地推拒道你給朕滾(?)嗎?!!蕭洛栩低下頭,錯開秦不晝幽怨的眼神,翻開書:“秦將軍可還有事?”秦不晝:“…………哦。你手藝不錯,以後能再找你梳頭嘛?”·坐在太妃椅上的蕭洛栩目光微微放空,想著那天的事,險被杯中茶水燙了手指。他眨了眨眼,穩住手中杯。“陛下?”謀士問。“……便按你說的去做吧。”蕭洛栩說。謀士領命離開。蕭洛栩眼皮垂了下去。薄薄的一層眸簾,可以看到蔓布著的青紫色的血管。茶水霧氣蒸騰氤氳,他的睫羽在濕潤的霧氣閃動下微顫。雪花落在他睫毛上,被他的體溫融化開來變成冰水又湧進他眼裏。 ☆、第29章 古風君臣(五)花開得猝不及防。從皇宮隔著圍牆往外望去,可以看見極遠處紙鳶三三兩兩搖曳在不長的線端,清風吹散陽光成塵埃,沉寂了一個冬天的老樹也眉眼彎彎。雲卷雲舒帶走了陰霾。冬天雖然凍絕萬物,卻也孕育春天。大悅的春天,就要到來了。秦不晝將一顆黑子落在棋盤上,立刻被對麵的老者執白子吃了個幹淨。“啊好煩。”秦不晝撇撇嘴,從一旁盤子上摸了塊蓮子糕咬了一大口,吧唧吧唧含糊不清地問,“窩悶到底為什麽在這裏幹這麽無聊的事。”“江山如棋。你能金戈鐵馬生死博弈,怎就靜不下心來手談一場?”“那不一樣好麽。打架不需要動腦子的,我一隻手能打你二十個!”懶癌晚期的秦不晝表示他還是更喜歡五子棋和飛行棋。薛征桓:“……”薛征桓放下棋子,抬首看著他:“那現在,你能跟我談談你的想法了麽。”薛征桓是清流一派,並不代表他不懂官場。相反,以他的老練足以看出近來的局勢。江山如棋,旁觀者清,如今這場棋局攻守逆轉。年少的帝王依舊隱忍,暗中卻開始步步緊逼,一貫強勢的秦不晝卻是不著痕跡地容忍退讓,自剪羽翼,還政於君。正因看透此局,素來最看不得秦不晝的薛征桓才會破天荒主動邀對方到明鏡樓一敘。明鏡樓是皇城最受學子歡迎的茶樓。環境幽美,擺設雅致,有蘭草芳香與淙淙流水。已近春闈,雖還不是飯點,明鏡樓中卻坐了不少高談闊論的學子。薛征桓和秦不晝坐在二樓一道水簾後的雅座,位置足夠隱秘,又能將樓下之事一覽無遺。“登高者寡。”秦不晝眯了眯眼睛,看上去慵懶得像隻曬太陽的大貓兒。“我可不稀罕做個寡人。”薛征桓默然片刻。心中暗驚間,隻聽樓下嘈雜的大堂兀地寂靜了一瞬。他放下茶杯側目望去,卻見一人華服錦衣,在護衛簇擁下徐徐走入。那少年紫冠束發,環佩玨琳,通身氣度矜貴無雙,盡是掩不住的雍容端華,攜著一身寒意踏入竟讓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噤了聲。見著大堂中的場景,他微蹙了蹙眉頭,旋即抬首朝二樓望來,恰對上薛征桓的視線。薛征桓一愣,手扶桌邊就要起身。來人將食指豎在唇邊,輕輕搖了搖頭。薛征桓心領神會,緘口不語。明鏡樓中有不少出身望族的學子,先是疑惑思忖,再是恍然了悟。不過見薛大學士都並未說些什麽,也明白對方是微服私訪,隻是本來自恃身份不欲表現的幾人突然踴躍發言起來,倒是讓這一場學術辯論更加精彩激烈了。薛大學士是天下文人表率,他支持皇室,故而大多數學子對於帝王有著天然的親近,反而不喜秦不晝,甚至有人直言秦不晝就是個狼子野心的小人。薛征桓聽得開心,隻是若這小學子知道那狼子野心的人物就坐在自己頭上,不知會是怎樣精彩萬分的表情。蕭洛栩慢慢順著樓梯走上二樓進到雅間時,就見男人仰著腦袋淺色眼睛瞅著他一眨一眨的,唇角還沾了細白的米粉。蕭洛栩輕歎一聲,從懷中掏出手絹替他擦去,秦不晝配合地抬起下巴,兩人竟絲毫不覺這舉動有何不對。薛征桓也說不出哪裏不對,隻是看著不由自主擰了擰眉——這兩人太親近了。薛征桓算是看著蕭洛栩長大的。曾經,小皇帝雖予以無上恩寵,尊攝政將軍為帝王師,允其禦馬宮廷佩劍上朝,但那都是權宜之計。唯有此刻是真心親近。可是,秦不晝做過的事十個腦袋都不夠掉的。哪怕其中有什麽苦衷隱情,當蕭洛栩擁有足夠勢力時,作為一名真正合格的帝王絕不會允許他繼續活下去。自古薄情帝王家,蕭洛栩總有一天會明白這一點。到了那時,今日的親近會傷害到多少人,薛征桓還或未可知。他甚至都無法出言提醒。千言萬語哽在喉中,卻隻能沉默注視著兩人。秦不晝啊秦不晝,都說他有禍水之姿,不管是忠是奸,還真是個大禍害。蕭洛栩卻不知老人心中百轉千回,朝薛征桓點了點頭:“這個人,我帶走了。”秦不晝不滿地抗議:“這種像帶走小貓小狗的語氣我拒絕!”兩個容貌氣度出色的男子走在路上分外引人注目。等到了僻靜處,蕭洛栩才定下腳步,蹙眉望著他:“把朕騙出來,有何事。”說什麽他被薛征桓綁了要他快點趕過來救人,要不是怕秦不晝一言不合跟薛大學士當街打起來,他才不會過來。“有何事嗎……”秦不晝想了想,笑道,“今天休沐,帶你出來逛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