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睿九年,攝政將軍秦不晝上呈奏折,稱病不朝。朱筆禦批二字——準奏。此後江山再無二主。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年輕的皇帝向秦不晝黨派下的最後通牒,曾經支持秦不晝的文臣武將紛紛倒戈。多年夙願得嚐,蕭洛栩居高臨下,望著腳下群臣拜伏,唯不見那個不拜不立的傲然身影。隻覺得心裏有些空。“退朝。”“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攝政將軍、今帝王師秦不晝,定蕭北以壯國威,作禦極而輔君王……實乃國之棟梁、學子典範、天下楷模,今因病致仕,朕甚惜其才,特賜禦酒一壺以慰之,欽此!”聖旨宣讀完畢,內侍將一壺禦酒捧到秦不晝麵前。被囚禁在禦極宮中央的大床上,僅僅身著一件中衣的秦不晝微愕片刻,略帶詫異地斜睨著站在門邊的蕭洛栩。少年一身朝服尚未換下,似乎還是昨日那為自己綰發的模樣,安靜地側目望著門外的壓滿花朵的梅枝,不發一語。他沒想到,這小皇帝還真是出乎他的預料。“帝王薄情,古人誠不欺我。”秦不晝扯了扯嘴角,笑意漸漸褪了溫度。【警告!警告!宿主不要輕舉妄動,你的決定會影響任務的成敗!】任務失敗就失敗了吧,他不想繼續下去了。秦不晝將杯中酒盡數飲下,一些未能及時咽下的琥珀色酒液,順著他的嘴角流入衣領中,浸濕了胸膛。秦不晝咂了咂嘴:“酒不錯。”咦?秦不晝眨巴眨巴眼,意識到自己似乎被小皇帝耍了。蕭洛栩大步走到門邊,並未回頭。背影孑然孤傲:“你的性命,朕暫時寄放在你手裏……也算對秦家滿門忠烈一個交代。”真是這樣嗎?蕭洛栩心中有個聲音問自己。·皇都的三月,雨絲圍城。蕭洛栩撐著柄黑傘站在雨幕中,玄袍金邊,長發披散,略顯單薄的肩膀在朦朦煙雨中如霧淡化,麵容也看不真切。“回去吧,陛下。您……要保重龍體啊。”再次來看到小皇帝竟仍站在原處,王總管忍不住輕聲勸說道。他看著蕭洛栩和秦不晝的事,也不由覺得欷歔,將那曾經馳騁北方大漠的野獸囚於一方窄窄的籠中,必然是最嚴酷的懲罰了,年輕的帝王常常來禦極宮,靜靜在殿外一站就是一下午,卻從不走進去看看秦將軍。想到這裏不由埋怨起秦不晝來。這位攝政將軍,王總管不知如何置評,他曾經傷害過帝王是真的,可後來改好也是真的……但那已經太晚了啊,以天家的尊貴,哪裏會那麽容易放過他?也是造化弄人。蕭洛栩垂眸,忽然道:“他可按時吃飯?可好好睡覺?天有些涼,可有幹燥錦衾?”王總管被這一連串問話聽得怔然。片刻過後,才回答:“禦極宮是為關押皇室中犯下大錯的能武之人,雖已讓他飲了化解功力的藥酒,但秦將軍身負武功數十年,為了保證他身體虛弱,一日隻送一頓飯……隻許著一件中衣。”他以為小皇帝會覺得快意,亦或怒斥他,卻沒想到蕭洛栩隻是頓了頓,無意義地重複道:“是嗎。”轉身離開。殿外,蕭洛栩持傘慢慢走向雨幕遠方。而殿內,秦不晝也鬱悶著。“係統,我這被囚禁了……要什麽時候才能死啊。我自殺行不行_(:3)∠)_”【駁回!主線任務尚未完成,不允許用鑽空子的方式離開。】“你不許我擅自離開,還不許我找小狼崽子,這他媽要怎麽做任務……哈秋,好冷。”【……宿主隻需等待便好,該來的總會來的。】“……這是告訴我要死了誰也攔不住?”然而當晚,秦不晝就知道了係統是什麽意思。雨仍在下著,淅淅瀝瀝打在房簷上,潤物細無聲。雖不及冬日寒冷,卻有種薄薄的寒意沁進人骨子裏。秦不晝側躺在冰涼的榻上,感覺到了窸窣聲音,突然睜開眼睛,眸中閃現利芒。下一刻,床沿一陷,一具溫熱的小身子拱入懷中。“……陛下?!”秦不晝有些驚訝,想坐起身,被蕭洛栩按住手。“你不要動。”蕭洛栩急促地喘了兩口氣,低聲說道。把溫暖輕軟的被子蓋到秦不晝身上。秦不晝伸手一摸,薄被是幹燥的,但小皇帝身上卻幾乎濕透。“等、等等你身上怎麽濕成這樣?”秦不晝懵逼了。蕭洛栩來時雖打著傘,但因抱著被子還躲避夜巡的禁衛沒看清路,摔倒的時候為了護住被子,自然全身濕透。蕭洛栩將被雨水黏在身上的衣物除去,掀開薄被鑽進去,和秦不晝身體相貼。沒有月光隻有殿外透進一絲燈火的夜,少年白皙的肌膚柔潤無瑕,散發出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致命吸引力。他顫抖著手捂住秦不晝的眼睛,似乎這麽做用盡了他一輩子的力氣和勇氣。他俯下身,前額靠在秦不晝頸間,用力把秦不晝抱緊。秦不晝眼前漆黑一片,下意識扶著少年的腰:“你……”話未落,被什麽柔軟的觸感封住了唇。黑暗中,他甚至能描摹出蕭洛栩唇線,少年不知如何接吻,隻是輕輕用嘴唇在秦不晝唇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磨蹭著,慢慢地順著臉頰、發鬢,一寸一寸地吻過,雜亂無章像隻無措的小動物。“秦不晝,”他聽見蕭洛栩第一次喚了他的名字,很輕很輕地,嗓音平穩。可是小皇帝放在他眼上的手卻顫抖得厲害。蕭洛栩閉了閉眼,一字一頓道:“秦不晝,朕命令你……要朕。” ☆、第31章 古風君臣(七)“朕命令你,要朕。”什麽“隻是來看一看他怎麽樣”,什麽帶被褥來,都不過是說服自己的借口罷了,真要想看他,想給他帶被褥,不過是一個命令的工夫。和秦不晝身體相觸的時候,蕭洛栩就知道——他渴望秦不晝,渴望到甚至隻是皮膚相貼的一個擁抱就忍不住眼眶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