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恍然大悟,隻覺淩自初說得實在很有道理。淩自初還在絮絮叨叨說話:“這個數額嘛,不宜太多,也不宜太少”江延:“金十兩。”淩自初:“……”江延:“若有能提供此人消息,江某定將黃金十兩奉上。”淩自初深吸了一口氣。“江兄,實不相瞞。”淩自初抓住江延的手顫聲說,“你要找的那個人,我剛剛才見過他。”……沈睿文目瞪口呆。他們還不清楚這個江延究竟是敵是友,淩自初可就要把嶽霄的消息賣出去了。若這人想殺嶽霄怎麽辦?他們不該攔下淩自初嗎?沈清喻也有錯愕。上一世他不曾在今日與淩自初出來閑逛,自然沒見過這個江延,可是想攔住淩自初已經來不及了,他隻能眼睜睜看著淩自初向江延透露出嶽霄的下落。淩自初卻指了一個完全相反的方向。“我親眼看見那個人往那邊去了。”他說得信誓旦旦,而後朝江延伸手討要賞金,擠出滿臉的笑容,說,“江兄,貪財了。”江延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可他趕著時間去找人,便沒有細想,從懷裏摸了錢丟給淩自初,步履匆匆轉頭走了。淩自初顛了顛手裏的錢,數額好像比江延方才所說的還要多一些,他笑得滿麵春風,扭頭一看沈睿文目瞪口呆,驀地想起一事,急匆匆拉著二人要逃離此處。沈睿文仍是呆滯,問:“淩大夫,你給他指的方向……”“嶽霄要救的是我師父,我怎麽可能會為了錢出賣他!”淩自初還說得理直氣壯,“隻不過那個姓江的看起來武功不弱,我們還是先離開此處比較好。”沈睿文:“……”他說得好聽,可這其實不就是騙了錢後逃跑嗎?好歹也是天下聞名的江湖神醫,怎麽如此貪財,一點也沒有懸壺濟世的風範。淩自初拉著二人逃跑,繞開了那條街道,又找了家茶肆坐著,這才算定了心,鬆了口氣,點一壺茶,笑吟吟開口:“我聽說此處的茶很不錯。”沈睿文還對剛才的事耿耿於懷:“你方才……”淩自初微微一笑,道:“過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沈睿文:“……”於是沈睿文閉口不言,而沈清喻仍擔心嶽霄此時的安危,也不曾開口說話,他心中原先還是有底的,隻是如今突然冒出一個不知是敵是友的江延,令他的安心盡數煙消雲散,又再度擔憂起來。他們靜靜坐了片刻,淩自初摩挲著茶盞,目光數次遊離至沈清喻身上,他有話想說,卻又不知該從何開口,反複數次,方下定決心,說:“我治病救人,除了收取金銀之外,還需得弄清事情原委。”沈睿文覺得奇怪:“怪病纏身,哪來的原委?”“萬事均有緣由。”淩自初硬著頭皮問,“我聽說,你二人並非一母同胞?”他這話問得冒昧極了,沈清喻的病與他的身世可沒有關係,沈清喻卻不介意,或是說他本來就知道淩自初會談起這件事,便也隻是將手中的茶盞放下了,道:“是。”淩自初又躊躇著問:“令堂是姚女俠?”“家母姓樓。”沈清喻一頓,又說,“我並非嫡出。”當年沈契與女俠姚憐青結發,也是一段江湖佳話,可不過三兩年,江湖風傳沈契納妾,新娶了一位風姿綽約的美人,還是帶孕進的沈家,江湖中人便罵他薄情風流,可憐了姚憐青為他封劍歸隱。“姓樓,她姓樓……”淩自初喃喃念了幾遍,語調微微有些發顫,片刻複將抬起頭來,問,“樓夫人如今可還好?”說完這句話,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傻了,沈家遭此大難,除了沈清喻與沈睿文二人,哪還有人逃出來?“我幼時家母便已因病仙去了。”沈清喻知道淩自初想要問些什麽,便主動輕聲道,“我隨夫人長大,她與父親都待我很好。”其實沈家上下對他如何,從沈睿文的態度中便已可見一斑。沈清喻並未說謊,沈睿文把他當同胞兄弟,沈父更是將他放在心尖上疼愛,便是沈夫人,對他母子二人也不過是冷淡了一些,從未欺負過他們。沈睿文不免皺眉,他不喜歡淩自初的這個問題,卻也未打斷他二人的交談,隻是將眼別過去了,望著茶肆外的行人往來,好似不曾聽見他們說話一般。淩自初顫著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手忙腳亂地濺了許多茶水到外頭來,他想也不想便抬袖去擦,上好的緞子浸了茶漬,染得斑斑駁駁的,這衣服算是毀了,他這才回過神,聲線微顯沙啞地回答:“如此就好。”沈清喻不發一言,隻是蹙眉看他,淩自初已低下了頭,他隻隱約瞥見淩自初的眼眶有些微紅,不過傷心了片刻,淩自初便又抖開扇子,恢複了先前市儈的奸商模樣,敲一敲桌,朝他二人笑,說:“今日天降橫財,這桌茶水,淩某請了。”沈清喻也有意轉開話題,還支著下巴往外看,輕聲道:“都過了這麽久,他也該回來了吧。”沈睿文則嘟嘟囔囔地跟著罵:“清喻,你不要關心那個乘人之危的小人。”淩自初已然意會,笑嘻嘻地看向沈清喻,道:“你不必擔心,救個人而已,於他而言,算不得是什麽難事。”沈睿文卻挑眉,他一直有所疑惑,可見嶽霄答應得輕巧,便未曾問出口來,如今他終於不再陰陽怪氣地去罵嶽霄,而是忍不住說:“救人不算難事,可那地牢的鎖……”多年前他曾聽沈契提起過,武林正道將魔教神醫孟景押在泰汝城外,派人日夜看守,更是請了名匠以玄鐵煉製巧鎖,將孟景的四肢扣住了,以防他逃跑。那鎖的鑰匙分了數人看管,有的人甚至並不在泰汝城中,他不明白嶽霄要如何破開那鎖,就算要用蠻力斬斷鎖鏈,嶽霄那兩把刀破得就差沒生鏽了,怎麽可能將鎖斷開。“你是低估他了。”淩自初說,“若我會刀法,此番救人,我絕不會要他去采什麽草藥,我會要他那兩把刀。”沈睿文一愣,不由皺眉詢問:“那難道還是什麽神兵利器不成?”他不由去想嶽霄那兩把刀的模樣,那兩把刀刀形古舊,刀鞘上還纏著破布,灰撲撲的模樣,看起來實在不像是什麽好東西。就是沈清喻,都難免覺得有些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