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沈清喻方起身洗漱時,便已聽得嶽霄跑來敲自己的門了。沈清喻站在門邊,見嶽霄今日換了一身打扮,那模樣與往日大不相同。以往他在中原江湖闖蕩,穿的都是些再隨意不過的粗布麻衣,僅是上身方便罷了,做工絕對算不得精細。如今嶽霄一身上好錦緞製成的勁裝,墨黑底色,隱隱可見銀線暗紋,看著便知價格不菲,沈清喻不由上手摸了一把,笑道:“一夜不見,是該對嶽大俠刮目相看了。”嶽霄也跟著笑:“我不過是換了身衣服。”沈清喻道:“像是從嶽大俠變成了嶽少爺。”他不過是隨口一句閑談,不料嶽霄卻立即來了興趣,摸著下巴道:“如此不是更好嗎?”沈清喻:“更好?”“以往我窮困潦倒,而你是身家萬千的沈少爺,如今你我二人”嶽霄故意一頓,拖長了調子,方笑吟吟說道,“終於門當戶對了!”沈清喻一噎,一時竟不知該要如何回應,半天才嗆著往下說:“可我如今早就不是身家萬千了。”“無妨。”嶽霄故作語調沉著,“隻要那人是你,我就絕不嫌貧愛富。”沈清喻:“……”第22章 沈清喻揉了揉額,一時無言以對。嶽霄帶沈清喻暫離了山鎮,再往高山上行,至一處斷崖,嶽霄方停下腳步,與沈清喻道:“到地方了。”這便是他自小練刀的地方,他父親以為習武之事需得心靜,唯有沉心於武學方能大成,而山鎮中諸多外物紛擾,嶽霄偏偏又是個心不定之人,故而他才令嶽霄上斷崖習刀。嶽霄幼時大半時光均是在此處度過的,沈清喻難免便覺好奇,他特意在四周看了看,斷崖上有一處洞穴,洞穴內置了石桌石椅,這應該是嶽霄練刀休息之處。此刻那石桌旁靠著兩柄木刀,一柄木色簇新,顯然是新近方削好的,另一柄刀刀身上有無數劈砍痕跡,看起來年歲已久,沈清喻便問:“這是要做什麽?”“你初學刀,若直接便用真刀練習,我怕你會傷了自己。”嶽霄道,“這木刀是我昨夜削的,先拿來給你練練手。”他將那木刀挑起丟向沈清喻,沈清喻匆忙伸手去接,好歹是將木刀接住了,轉頭一看,嶽霄正將自己腰間的佩刀解下來,一麵拿起那把破舊的木刀,極為感慨地伸手摸了摸刀身,道:“這還是我以往練刀時用的。”沈清喻不免問他:“如今我該從何處練起?”嶽霄也看過入歧的刀譜,在這件事上,沈清喻對他並不隱瞞。他照著那刀譜中的招式,先教了沈清喻幾個起手,而後便在一旁看著,不時糾正一下沈清喻動作上的錯漏。午後沈睿文與淩自初二人特意上山來給他們送飯,沈睿文想沈清喻時隔多年再度習武,難免會有些磕碰,又怕他累著了,滿腹擔憂,上了斷崖便恨不得圍著沈清喻轉。淩自初卻不一樣,他見沈清喻麵色如常,便知他身體無恙,於是轉而纏起了嶽霄。他想得簡單,嶽霄是這山莊的少莊主,那就是未來的山莊主人,隻要與嶽霄打好了關係,日後自己的吃喝用度必定是不愁的。山莊內有裴芸打理,嶽霄左右無事,便每日起早陪著沈清喻上斷崖練刀。沈清喻幼時畢竟學過劍,多少有些功底在身上,他又是學武的好苗子,刀譜上的心法招式,一兩遍便可全部牢記在心,他的病恢複至半,沒有了病體約束,他一時進展神速。不過月餘功夫,待天氣沒有那麽冷一些後,嶽霄便要沈清喻同他過招。他定的規矩也極簡單,二人以木刀對招,隻要沈清喻能打中他便算合格,可他身法輕敏迅捷,多少習武多年之人尚難敵過他,更何況是初練刀的沈清喻呢?木刀較真刀要輕上許多,沈清喻使得不算吃力,可他根本看不清嶽霄的動作,更躲不開嶽霄的刀,轉眼間便已挨了幾下。嶽霄雖並未真的用上內勁,打到沈清喻身上時也是撤了力的,可就算小木條打在身上尚且會覺得疼痛,更何況是三指餘寬的木刀,不過當時沈清喻正將注意集中在嶽霄身上,並不如何覺得疼。到天色漸晚,嶽霄覺得已可以收拾下山明日再來,沈清喻收好木刀,方覺得手上疼得厲害,可他為行動方便,穿了袖口緊束的輕裘,此時自然是不方便查看的,他便暫且忍著痛忽略此事,反問嶽霄道:“這未免有些本末倒置了吧。”他想自己如今連招式尚不能連貫,嶽霄卻已要他對招了,這次序顯然不對,他連嶽霄的身法都看不清,同嶽霄的對招自然是一無所獲,如此就算同嶽霄對練上幾月功夫,隻怕也難以有所進步。嶽霄卻與他說:“你與我練不習慣,覺得我快了,但往後你出了江湖,與其他人對上招式,就會覺得他身手緩慢,招招清晰。”沈清喻不免挑眉道:“你說的未免也太玄了。”嶽霄便與他笑,說:“不玄乎,我自小便是這麽練過來了,你再多練幾日,往後便會明白了。”他同沈清喻結伴下山,莊內早已備好了晚膳等他們,吃飯時沈清喻便已覺得身上那些磕碰到的地方隱隱作痛,甚至比在山上時更甚,他想先回去塗個藥,便同嶽霄打了個招呼告退,正欲起身離開,嶽霄卻拉住了他的手,問:“你那兒有傷藥嗎?”沈清喻一怔,下意識便回答:“我找人拿一些……你知道我要去做什麽?”嶽霄已招手令人去取傷藥,一麵笑吟吟地與他道:“我自小便是這麽練過來的,你如今經曆的事,我小時候都經曆過。”嶽霄習武極早,那時他人還不及刀高,木刀對他而言已算是極重極沉的了,他父親照著如今這辦法磨練他時,他還覺得父親過於嚴苛,習武之事何必如此拚命,一直到他入中原江湖後,才隱約明白父親的苦心,有一技伴身畢竟是好事,若無這刀法,隻怕自己早不知將命丟在何處了。飯廳畢竟不是上藥的地方,嶽霄便隨沈清喻回了屋,親自為他上藥,他見沈清喻解了手上的束帶,將袖子拉上去一些,從手背往上不少地方均已有些青紫,好在都是些皮肉外傷,塗了藥養幾日便能恢複。嶽霄既同沈清喻說起自己習武往事,沈清喻不免多問幾句,道:“如今這山莊之中,可還有人是你的對手?”嶽霄略一思索,微微搖頭,說:“應該沒有。”沈清喻以為他是在故意自誇,忍不住便說:“我看你師兄師姐的功夫,可不比你差。”“江師兄略差一二,不過我不與他較真,所以但凡比試,我倆都是平手。”嶽霄說道,“師姐嘛……她的刀法隻算一般,可門中想來是沒有人不怕她的。”沈清喻怔然問:“為什麽?”“小時候被打怕了。”嶽霄直白說道,“長大了看見她就發怵。”沈清喻:“……”眼見著手上的藥已塗得差不多了,嶽霄便道:“你身上應該也受了傷”不想他還未說這句話,沈清喻便已著急打斷了他,道:“無妨!我自己來便好。”嶽霄稍稍一怔,很快便明白過來,如今他與沈清喻的關係尚且算是曖昧不清,這可是最糟糕的階段了。本說隻是上個藥,他並無非分之想,可有這一層關係在內,難免會讓人多慮。他看沈清喻麵色雖是鎮定,可耳尖卻已全紅了,心知沈清喻顯然是想歪了。若換了其他人,此時應當就該避避嫌,留沈清喻自己給自己上藥。可嶽霄不一樣,他可最喜歡逗沈清喻了,如今有了這麽個機會,他自然不會錯過,當下便裝出一副茫然無知的模樣來,道:“我記得我打中了你的背,你背上應該也有傷的。”沈清喻支吾道:“你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