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喻看張修明隨著宋永年轉身離開,微微蹙眉,低聲喚:“嶽霄。”嶽霄會意。他扶住沈清喻的手,低聲同應正陽說沈清喻身體不適,也許該要回去休息,一麵又朝淩自初使了個眼色。淩大夫坑蒙拐騙多年,最會察言觀色,當然立即明白了他們的意思,急忙扶住沈清喻另一隻胳膊,要與他們一同告退。應正陽雖有關心,可他也絕不會多想。沈睿文還在此處陪著他,這競寶之會尚未結束,江湖上的同道好友也不曾離開,那他當然不能輕易便離開此處。沈清喻早料到如此,競寶之會內熱鬧非凡,門外卻寥寥並無幾人,他們出了門,並不多言,也不上馬車,以免被人認出了行蹤,避開門前諸人,直直便朝高逸等人落榻的客棧去了。原先沈清喻還擔心他們避不開張修明,不知如何才能與高逸單獨說話,這下倒好,張修明自己要留在宋永年身邊,他們得了這個空子,倒是省去了一堆麻煩。他們趕到此處時,燕陽已躲在附近的小巷內焦急等候,沈清喻擔心他被張修明識出身份,並未讓他跟隨去興隆商會的競寶會,可沈清喻又想,賀逐風好歹是燕陽的師父,如今賀逐風重病,燕陽當是極為擔心的,無論如何,也該讓燕陽見上賀逐風一麵。他們會合之後,見高逸方走到客棧堂內,此處人多眼雜,沈清喻不好直接叫住他,便幹脆繞到後院,翻牆上樓。他們也不知高逸要去哪間屋子,隻好躲在拐角處,眼見高逸揮退身邊的隨行弟子,要一人走進一間屋內去時,沈清喻方走出來,叫住了他。“高少俠。”沈清喻道,“請稍後。”高逸倒被他嚇了一跳,他不明白沈清喻等人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此處,他看到了沈清喻身後的燕陽,不由一頓,一瞬便消了幾分懷疑,但還是蹙眉問:“沈少爺為何會在此處?”沈清喻卻不回答他的這個問題,他看了看淩自初,淩自初便輕咳一聲,自沈清喻身後走出來,同高逸行了個禮,笑眯眯道:“高少俠,我們見過。”當初嶽霄假裝中毒時,淩自初來過應府為他診治,那時賀逐風與高逸都在應府內,他們當然見過,隻是時日已久,高逸想了片刻才記起他是誰,不免頗有些訝異,語調間還帶了些猶豫,問:“這位可是淩神醫?”淩自初與他一笑,甚為熟悉地演了起來:“正是。”高逸:“淩神醫為何在此……”“淩某素來仰仗賀掌門品性高潔。”淩自初微微笑道,“如今聽嶽兄提起賀掌門抱恙在身,便自作主張,想過來看一看。”若是放在平時,他這般無事獻殷勤之舉,簡直有十分古怪,可淩自初神醫之名遠揚,是高逸所請來的那個大夫遠不能比的,高逸正是病亂投醫的時候,先前那大夫說寄靈草有用,他便重金去買了,如今聽說淩自初願意幫忙,自是有萬分欣喜,不由便道:“淩神醫,高某已尋到了寄靈草”“且慢。”淩自初計劃得逞,便似笑非笑打斷他,“高少俠,淩某需先見一見你師父,再談其他。”……第41章 高逸幾乎立即點頭答應,他為幾人推開門,屋內一股昏沉藥氣,又關著窗,光線極差。沈清喻跟著走進去了,也隻能隱約看見屋內床幔低垂,其後似有一人側臥於榻上,桌旁陪侍一名老年醫者,靠著那桌子昏昏欲睡,床榻上的人聽聞聲響後,低低咳嗽幾聲,問:“阿逸?可是你回來了?”高逸急忙拱手作答:“師父,是弟子。”沈清喻好歹與賀逐風有過數麵之緣,多少還記得些他的聲色音調,可此時說話之人,氣息虛浮而聲音沙啞,與他當時所見的賀逐風實在大不相同。沈清喻難免猶豫,微微蹙眉,卻不開口,淩自初會意,他湊到高逸耳邊,朝那位老年醫者的方向打了個眼色,低語:“高少俠,淩某治病救人,不喜歡有外人在一旁看著。”高逸自然明白他是何意,他找借口將那老年醫者請出去了,方帶淩自初到床榻邊上,掀開床幔,一麵道:“師父,徒兒在外遇到了淩神醫……”沈清喻也幾步跟上,往那床幔內看去,一麵猶豫道:“賀掌門?”高逸將那人扶起了,沈清喻方才看清賀逐風如今的麵容。不過一年多光景未曾見麵,賀逐風的鬢發幾已全白,更是滿麵病容,瘦得下頜削尖。他是著了一身素白的中衣,可那腰身好像都空出一掌餘的間隙,伸出的手更是瘦骨嶙峋,看上去隻像是久病垂危之人,哪還有半點江湖高人的樣子。他抬首看向幾人,微微一怔,猶豫開口道:“沈少爺?”他話音未落,燕陽已哽咽開口,滿是哭腔喚道:“師父。”他想一年前應府相別,那時候賀逐風雖已抱病在身,可卻遠沒有如今這麽嚴重,他也不知賀逐風的病究竟是為何,那時以為是命定之數,躲不過的天災,如今看來,卻分明是人禍。賀逐風怔了片刻:“阿陽?”燕陽方摘下遮擋麵容的罩紗,他咬著唇,跪坐在賀逐風床榻邊上,小心翼翼地握著賀逐風的手,淚水像在眼眶裏打轉。賀逐風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唇邊終於帶了幾分微微笑意,低聲道:“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麽。”那日燕陽突然消失無蹤,賀逐風便一直在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事,也許有人要嫁禍於他,又狠下殺手滅了口,一直到數日以前,高逸告訴他燕陽安然無虞,且一直跟隨在沈清喻與嶽霄身邊,賀逐風這才鬆下一口氣,又想,當初那件事果真不是燕陽所為,否則嶽霄又怎會將他留在身邊?可他從未想過,沈清喻竟會來看他。“賀掌門既然神智清醒,那我也就不多廢話了。”沈清喻深吸一口氣,終於說出了自己的來意,“賀掌門應該清楚,您的身體,不是區區一株寄靈草便能解決的。”高逸一怔:“沈少爺,你這是什麽意思?”沈清喻並未理他,隻是蹙眉注意賀逐風的神色。他果然不曾猜錯。賀逐風的神色略有變化,他微微垂下眼,像被揭穿了謊言一般,竟略顯得有些局促,更不敢去直視任何一人的眼睛。高逸皺緊雙眉,問:“師父,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寄靈草本是至毒之物,若是能以毒攻毒自是最好。”沈清喻說,“可若是不能,賀掌門,這一株寄靈草,足以要了你的命了。”他看一眼淩自初,淩自初便主動走了出來,又擺上了他招牌奸商一般的笑容,道:“賀掌門,數月之前,淩某曾去過一次西域。”他見賀逐風愕然抬首,頗為驚訝看著他們:“是你們……”“賀掌門現在知道我們是什麽人了吧?”淩自初笑眯眯說,“我有的是辦法為您解毒。”……賀逐風仍是沉默不言,不答應,卻也不拒絕。高逸疑惑不解,更是心生疑竇,他見賀逐風不願開口,心中有萬分著急,隻想難得淩自初在此處,無論如何該先把病治好了在說。他忍不住再度開口,喚:“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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