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喻看著他:“這些年張修遠的所作所為,你究竟知道多少?”雖如今他已大致看出張修遠的所作所為與賀逐風並無關係,可他還是需要賀逐風一句親口承認。“最初之事,我並不清楚。”賀逐風低垂眼睫,輕聲道,“他給我下毒,我原也不知道。”待他發現端倪了,卻又為之所控,輕易不可脫身。沈清喻道:“我知道了。”他起身,囑托淩自初好好為賀逐風診脈看病,見燕陽極不放心賀逐風的病情,便將燕陽也留在此處,要他好好照看。他與嶽霄一同朝外走去,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該做的事也已做了,接下來要如何,他們隻需回去等候消息便好。見他二人起身,高逸下意識便也起身跟隨,送他二人一同走到門邊。他好像才回過神來,微蹙雙眉往前數步,反手將賀逐風的房門也關上了,方壓低聲音,與沈清喻道:“沈少爺,有一事我需告訴你。”沈清喻點頭:“高少俠請說。”“來此處之前,大師兄……”他微一停頓,極生硬地改口道,“張修遠說收到了毒龍穀容家傳來的消息,那兒有能為師父治病的‘藥’,所以我才與他兵分兩路,他已往毒龍穀去了。”這消息倒是出乎沈清喻的意料,賀逐風身上的毒是張修遠親自下的,他自然不會那麽好心為賀逐風解毒,張修遠此番去毒龍穀,隻怕另有所謀。沈清喻點頭:“沈某明白了,多謝高少俠。”如今此番事了,不論張修遠所為何物,他們當然該跟過去看看。高逸又道:“那株寄靈草,稍晚我會讓燕師弟帶回去的。”他知道,賀逐風被親傳大弟子下毒一事,若無確鑿證據,絕不該外傳,他也看得出來,師父念著舊情,並不願意公開此事,而沈清喻等人……他們應當是另有所圖,暫還不想將此事朝外宣揚。“高少俠,有一事,我也要先告訴你。”沈清喻輕輕歎了口氣,道,“張修遠對賀掌門下毒,應當是為了牽製他。”高逸情緒低落:“我知道。”“張修遠似乎也是為人所控,此中牽涉之廣,隻怕你並不曾想到。”沈清喻聲音漸低,卻字字清晰,“可你該知道,殺我父母之人,就是他們。”……嶽霄與沈清喻出了客棧,結伴返回落榻之處。他甚為不解,走出幾步,忽又對沈清喻說:“你父母之事……你本沒必要告訴他們的。”沈清喻點頭:“我知道。”這些事,他的確沒必要告訴高逸,可他想讓高逸明白,就算賀逐風顧著所謂的師徒情分,想要拉張修遠與張修明二人回到正途,他也照樣會為父母報仇,殺了他們。知錯有什麽用?回到正途又有什麽用?他們犯下的過錯,理應用命來償還。他知君子以德報怨,可在此事上,他寧做小人,絕不肯去做什麽無用的君子。稍晚些時候,淩自初與燕陽二人便一塊回來了。賀逐風中毒太深,沒有一年半載隻怕難以恢複康健,而淩自初見沈清喻等人想要動身前往毒龍穀追尋張修遠的下落,不免皺眉,道:“毒龍穀這地方,你們若貿然前往,隻怕會出事。”容家世代用毒,殺人手法詭異莫測,他們既懷疑容家已為張修遠所控,那毒龍穀便是極險之地,這麽多人要去毒龍穀,太引人注目,若是一個不小心,隻怕要全部躺著回來。沈清喻便問:“義兄的意思是?”“若我留在此處為賀逐風診治,隻怕有段時日不能離開,而你們又不懂醫,貿然要去毒龍穀,未免也太危險了。”淩自初歎了口氣,道,“不過還好,我認識一個人,他應該可以幫忙。”淩自初口中所說之人,是他一位師出醫仙穀的好友,此人醫術高超,且值得信賴,他們大可以將賀逐風送到他的藥廬內,由他幫忙診治照顧。沈清喻在此處還有事情未辦,他想去見宋永年一麵,問清宋家究竟出了什麽事。如此他便還需再逗留幾日,可時間緊迫,淩自初便想先行動身去毒龍穀探探路。容家以毒殺人,他擅醫,克著他們的死穴,正好先去弄清毒龍穀的情況。沈清喻卻道:“容家雖是以毒殺人,可他們也會武……”淩自初那三腳貓的功夫他還是見過的,莫說與江湖同道爭執,隻怕隨便來個壯漢,都能輕易將他撂倒了。淩自初隻好訕笑:“我低調一些,就是去看看情況,他們不會發現的……”嶽霄已經回頭對江延道:“師兄?”江延輕輕點頭:“好。”照他的意思,便是要讓江延陪著淩自初去毒龍穀了。他們一人醫術高超,一人武藝高強,先前又曾有數月合作,在這種事情上,的確是很好的搭檔。不想淩自初立即垮了臉,苦了吧唧一扯沈清喻的衣袖,也不敢大聲,湊到了沈清喻耳邊,低聲嘟囔道:“清喻,換個人,我不想和他一塊行動。”沈清喻不由驚訝,他可記得,不久之前淩自初還一口一個江兄叫得極其熟絡,那是恨不得黏著江延走路的,怎麽到了今日,他忽而便不願與江延同行了?淩自初不敢在江延麵前多話,幹脆將沈清喻拉到一旁。“他那個人啊。”淩自初罵罵咧咧,“簡直就是腦子有毛病。”他與沈清喻說了這數月來他與江延同行往中原探聽寄靈草下落時的情況,江延性格冷淡,本不大喜歡與旁人說話,淩自初說的廢話多了,他也不怎麽理會,二人性格如此,雖不至配合無間,應當也出不了什麽大問題。隻可惜江延此人,實在有個很大的毛病。他是武癡,還忍不住以自身來約束他人,以往他在門中,其餘人都是他的師弟師妹,他要大家刻苦習武,好像也沒什麽問題,可淩自初不同,淩自初與他有什麽幹係?他見淩自初專於醫道而不愛習武,本該是前教主淩行之傳給他的精妙武學被他耍得軟綿綿飄忽忽的,隻覺恨鐵不成鋼,在此處等沈清喻與嶽霄趕來的日子,淩自初每日被他百般輕視訓斥,好歹顧著沈清喻的幾分薄麵,沒按著淩自初的頭逼他習武,可這其中的心理迫害,實在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你能想象嗎!”淩自初恨不得聲淚俱下發出對江延的控訴,“我每天早上一睡醒,就看見他在床頭,直勾勾盯著我,逼著我習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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