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凜之說得沒錯,有得必有失,他早就做好了準備,根本怨不得誰。燕凜之看他一眼,方放緩了語調,說:“我知道有緩解的辦法。”他當年見過教主經此困擾,便深知此事無解,但可壓製,隻需不接觸外毒,便同常人沒什麽分別。沈清喻一怔:“燕堂主請說。”“醫仙穀有驅毒聖物,叫靈訶玉。”燕凜之說,“當年淩兄從他穀中取了一塊,置於懷中,時常揣摩把玩,哪怕他後來服了十數種劇毒之物,也鮮少有發病的時候。”淩自初卻皺眉:“我聽過此物,可這東西醫仙穀統共也沒幾塊,他們不會輕易給外人的。”“如何取得,便要看你們了。”燕凜之說,“淩兄取此物的辦法……我想你們也不會願意去做。”沈清喻便想,魔教教主要這東西,也許是偷,也許是搶,總歸不會是什麽光明正大的手段。燕凜之本還要再說話,似是想提點沈清喻一句,可方開口,聽得外麵有腳步聲,他不想在外人麵前說起教中之事,便閉上了嘴,原想退到一旁,房門未關,他們便朝外去看,不想見著的是高逸攙著的賀逐風,他身體逐漸好轉,如今已可下地行走,方才見到鳳哉,聽聞沈清喻突然發病,有些擔心,便打算過來看看。“賀掌門?”沈清喻問,“您怎麽過來了。”賀逐風見他無恙,稍鬆了口氣,道:“我聽鳳哉大夫說沈少爺突發急病”他目光轉至燕凜之身上,遇到一頓,硬生生將後半句話咽了回去。燕凜之微微挑眉,不言不語,轉開目光。“燕師兄?”賀逐風愕然,“你怎麽在此處?”第54章 賀逐風說完那一句話,燕凜之卻不回應他,這屋內除了他二人外,好似全都怔住了。半晌沈清喻才想起燕凜之出身淩空,加之燕凜之與賀逐風年歲相近,他早該想到他二人或許相識,如今竟讓他們兩人見了麵,實在有些尷尬。而無論賀逐風如何詢問,燕凜之似乎都打定了注意不與他說話,甚至待賀逐風多問了幾句後,他忽而起身,看也不看賀逐風一眼,麵無表情地便走了出去。賀逐風一怔,苦笑,道:“燕師兄與當年相比,的確沒什麽變化。”高逸完全不知這是出了何事,他聽過燕凜之的名號,但卻隻知當年燕凜之叛出師門,自此往後,燕凜之在門中便為人不齒,好似他天生就是個叛徒小人,其中更多的緣由,他一點也不知曉,如今猛然聽賀逐風喚他作師兄,倒還是驚奇,不明白師父會對這個叛徒如此客氣。無人說話,賀逐風深歎一口氣,轉頭問沈清喻,蹙眉道:“沈少爺,為何燕師兄會在此處?”當年魔教覆滅之後,江湖便傳言燕凜之出逃,從此江湖上便再無他的蹤跡,而如今燕凜之卻出現在了此處,難免令人生疑。沈清喻沉默片刻,開口道:“賀掌門應該很清楚。”賀逐風微微皺眉:“這麽說來,他們的猜測,都是真的?”沈清喻:“是。”賀逐風口中所說的“他們”,所指的應當是張修遠兄弟二人,他們早就猜測入歧落到了沈清喻手上,卻不知學入歧的人是沈清喻。毒龍穀之行,他們暴露了身份,這已不是個秘密了,讓賀逐風知曉,倒也無妨。他擔心的是賀逐風的反應。賀逐風是正道大派的掌門,數日接觸,也能看得出賀逐風算得上是個頗為正派的人,先前他們畢竟未曾捅破最後那層窗戶紙,如今他算是光明正大在賀逐風麵前承認自己與魔教有關係了,那賀逐風會有什麽反應,他猜不透。賀逐風卻不再與他談此事,他微微抬眼,轉口道:“方才我在屋外,聽見你與燕師兄交談,你們要尋靈訶玉。”沈清喻不由一怔,點頭:“的確是……”“我與醫仙穀穀主相識多年,也算是好友。”賀逐風道,“你們若是要靈訶玉,我可以同他說一說,應該能討來一塊。”淩自初大喜過望,卻還是忍不住問:“靈訶玉稀少,真有那麽容易拿到?”賀逐風微微一笑:“就說我治病需要便好,我與他二十年交情,總不至於連一塊靈訶玉都不舍得給我。”沈清喻卻不明白。“賀掌門應當很清楚我是什麽人。”沈清喻皺眉道,“您為何還要幫我?”賀逐風卻不直接回答他這個問題,隻是說:“燕凜之是魔教堂主,可他仍是我師兄。”沈清喻雖好奇當年究竟發生了何事,可賀逐風似乎不願說,而他說了幾句話,也已覺得累了,賀逐風便起身告辭離開,他要回去給醫仙穀的穀主寫信,好將靈訶玉要過來,這幾日他身體稍好,心情也很愉悅,可高逸跟在他身邊,心中卻仿佛有萬分疑惑。賀逐風便也問他:“阿逸,你是不是很失望?”高逸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問,他搖了搖頭,道:“我不會對師父失望的。”他是有疑惑,不明白賀逐風為何要對一個門中叛徒如此親近,可他又想,賀逐風辦事總有理由,他拜師多年,對自己師父的為人再清楚不過,他並不知曉當年燕凜之為何要叛出淩空,此時此刻,他隻需相信賀逐風便好。“燕師兄離開淩空,是因為受了門中其餘人排斥汙蔑。”賀逐風道,“當年他與焚火宮的少宮主年少交好,那焚火宮又有些古怪風俗,門中長輩知道了,說那是邪魔外道,要他與好友斷絕關係。”他突然便解釋起了這件事,高逸不由一怔,卻也認真聽著,一麵點頭答應,道:“是。”“燕師兄入門與我相仿,天賦勤奮均不在我之下,也是平輩中的翹楚,可掌門卻不大願收他做關門弟子。”賀逐風輕聲歎氣,“他們本就嫌燕師兄出身低微,又鬧出了焚火宮少宮主這件事,門中四處傳他勾結邪門歪道,到了最後,師父也隻收了我一個親傳弟子。”事情若到此處,或許還好,可不久之後,燕凜之便經焚火宮少宮主的引薦,認識了尚未習得入歧的淩行之,三人很快成為好友,可沒有多少時日,淩行之立魔教,一時間罵名如潮,淩空派掌門要燕凜之認錯,罰他麵壁思過,與這二人斷絕關係,門下弟子更是罵他作叛徒敗類,他本就傲氣獨行,被激了兩次,恰淩行之邀他加入魔教,他盛怒之下,竟真的去了。與他相比之下,賀逐風出身名門,溫和恭謙,極討人喜歡,結交的也均是江湖名流,他自入門便是門中長輩捧在心尖的長輩,掌門收他做親傳弟子,毫不猶豫就將淩風劍傳給他,燕凜之也許有不服,更覺得賀逐風的做派虛偽。他二人在門中時便不對付,主要是燕凜之不喜歡賀逐風,賀逐風倒並未對他有什麽看法。後燕凜之離開淩空,賀逐風繼承掌門之位,二人更是漸行漸遠,偶有幾次見麵,賀逐風想問燕凜之當年為何要如此,燕凜之卻從不理會他,賀逐風便想也許燕凜之是討厭極了他,方才像如此一般,無論如何也不肯與他說半句話。高逸點頭,說:“我相信您。”賀逐風一怔,覺得自己的這個徒弟還是太得體了一些,他不由便歎了口氣,道:“我並非聖人,你不該迷信我。”“您是我師父,我若不信你,又該信誰。”高逸攙著賀逐風走到了屋裏,也不再多言,主動替賀逐風取了紙筆,又為他研磨,等著他給醫仙穀穀主寫信。賀逐風提筆寫了兩行字,越想高逸的那句話越不對勁,皺著眉將筆放下了,抬首去看高逸,問:“阿逸,你這是在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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