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鶴忙得解釋:“方才奴才套了那小太監的話,才知道四爺之前就已經好幾次被德妃娘娘罰跪了,一跪就是一個時辰呢,回回都是踉踉蹌蹌出的永和宮。”


    這事兒十四爺還真是不知道,他隻知道四爺慣會惹母妃不痛快,母妃還被四爺氣病過,卻從不知母妃還罰跪過四爺。


    母妃還從來沒有罰跪過他呢,甚至連重話都幾乎沒有跟他說過,在十四的印象中,德妃一直都是這天底下最溫柔慈愛的母親。


    好半晌,十四都回不過神來,還是丘鶴的話讓他回過神來。


    “主子爺,咱們進去吧,可別讓德妃娘娘等急了。”


    昨兒永和宮的人給十四遞話,說讓十四明兒去永和宮跟德妃娘娘一道用午膳,說是到時會準備十四爺最愛吃的炙鹿肉,所以今天從小校場回來之後,十四也不去阿哥所徑直就來了永和宮。


    在小校場練了那麽長時間,正是長身體飯量大的十四原本是有些饑腸轆轆的,可是這時候卻沒了胃口,下意識地就不想去永和宮。


    隻是想著還在病中的德妃,十四到底沒有再說什麽,沉默地朝宮門走去。


    ……


    一言不發回了阿哥所,四爺徑直朝後院兒走去。


    茯苓跟甘草正在準備煎安胎藥,就瞧著四爺走了進來,兩人忙得上前福身行禮:“主子爺萬安!”


    “你家主子呢?”四爺問。


    甘草輕聲道:“回主子爺的話,主子用過午膳練了一會兒字就上床歇著了。”


    四爺還記得之前甘草曾經說過維珍失眠的事兒,就問了一嘴:“現在睡得怎麽樣?還會失眠嗎?”


    甘草遲疑著點點頭:“回主子爺的話,主子夜間一直睡得不大好,有時候會失眠到半夜,有時候睡著了卻會做噩夢,睡得並不安穩。”


    四爺聞言不由蹙眉:“安神藥還是不管用?”


    甘草搖搖頭,有些無奈地道:“主子不肯喝安神藥,主子說……說是擔心喝多了亂七八糟的藥,對腹中孩兒不好。”


    這都哪兒聽來的亂七八糟的道理?


    四爺眉頭皺的更緊了,沒再說什麽,徑直進了房去。


    屋子裏頭靜悄悄的,四爺也不由放輕了步子,撩開帷幔進了寢房,四爺的目光就落在了軟榻中間的小幾上,然後輕輕走了過來,坐下來翻看小幾上的一摞紙。


    “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


    一頁,兩頁,每一頁的內容都一樣。


    四爺一邊默默翻看著,一邊嫌棄著維珍的字沒長進,白白浪費了這許多澄心紙,可是翻完最後一頁,又忍不住默默吐了口氣兒,淤積在心裏的壓抑憋悶,似乎隨之減輕了一些。


    “嗯……”


    雕花床裏傳來女子不安的夢囈,四爺放下手中的紙,然後輕輕走過去,撩起了帳幔,就瞧著維珍呼吸急促,正不安地縮著身抱著胸,像是隻大蝦仁,瞧著就知道她睡得不安穩。


    四爺蹙著眉看了一會兒,然後輕輕退下外裳跟鞋襪,就上了床,輕輕掀開被子鑽了進去,一點點往維珍靠過去,讓自己的前胸貼著維珍的後背。


    維珍不安地往床裏顧蛹,四爺一邊輕輕摟住維珍,一邊在她耳畔小聲道:“不怕,是爺。”


    維珍沒有再顧蛹了,枕著四爺的胳膊,沉沉睡了過去,四爺聽著她漸漸平穩的呼吸,眼皮越來越沉,很快也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太沉,維珍是被餓醒的,再睜開眼的時候,寢房裏頭已經徹底黑了下來,維珍一時都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不過這一覺睡得真舒服啊,她已經很久沒睡過這麽舒服了。


    正恍惚著呢,耳畔傳來了男人低沉的聲音:“醒了?”


    維珍一怔,才察覺到四爺就在身後,而她整個人都縮在四爺的懷裏,就像從前那麽多交頸而眠的夜晚一樣。


    維珍轉過身,黑暗中,她看不見四爺的臉,卻知道麵前就是四爺的胸膛,她湊過去,臉貼著那熱乎乎的胸膛蹭了蹭,然後小聲問道:“四爺,你還好嗎?”


    這話在平時,她是不敢問的,四爺被萬歲爺訓斥閉門思過,這樣嚴重又丟臉的事兒,哪裏是她一個格格敢置喙的。


    許是睡昏了腦子,許是黑暗給了她膽子,這個時候,她竟然問了出來,話一出口,她自己都有些吃驚。


    她是不是僭越了?四爺會不會生氣?


    維珍正不安著,一隻大手撫上了她的臉頰,輕輕撫著,維珍一下子就心安了。


    “不大好。”半晌,她聽到四爺說,聲音更加低沉了。


    維珍默默歎了口氣兒,伸手拉著四爺的手輕輕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然後小聲問:“那現在呢,有沒有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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