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匪風:“……治腿傷的,大夫說陰雨天關節會疼,煎藥服下可緩一緩。” 沈清然撥了撥那棵活的小樹苗,那這個呢? “青杜苗,這個是其中一味藥,必須用新鮮的葉子,便整棵帶回來種。” 薛匪風歎了口氣,啞巴也是有把人帶成話癆的本事。他看著沈清然溜之大吉,仿佛怕晚一步就被叫去挖坑的樣子,沉默不語,繼續把草藥鋪在竹編的曬墊上。 過了一會兒沈清然滿頭大汗折返回來,小心翼翼地捧著青杜苗的根,把它移到剛才挖的坑裏。 他拍拍土,用袖子抹了把額頭的汗珠,隨後又去澆水。 薛匪風沒有提醒沈清然現在太陽當空,最好等傍晚再來。他眼裏難得露出一絲不解。 種樹,在沈清然這裏應該算頂級“重活”,以前是死也不肯幹。 握著草藥的手指突然一頓,薛匪風看著沈清然的背影,神情一凜。 …… 深夜,犬吠聲漸息,一個黑影翻過屋頂,輕聲在屋脊敲了三下,動靜很小,隻以為是鬆樹上的鬆果掉下來砸到瓦片。 幾息之後,原本在廚房煎藥的薛匪風一躍,和黑影一起停在了僻靜的山道上。 “主子。”黑衣人叫常柏,薛匪風進侍之一,排行第二,話少,不像之前護送薛匪風回來的常銘。 “怎麽樣了?” “回主子,您走之後,北彗國大皇子帶兵南下,勢如破竹,太子連失五城,越河以北全線亂了,陛下龍顏大怒,下令遷都嵊京。” 再龍顏大怒,沒有猛將鎮守江山,還不得乖乖遷都? “養虎為患。” 三個月前,薛匪風還不知道太子為何幾次不讓他一舉殲滅北彗,以免夜長夢多。原來是暗中聯合北彗國大皇子,預計在他將北彗國大軍壓到濮陽一帶後,有個大坑等著他跳。不讓他速戰速決,自然是因為當時“坑”還沒有挖好。 但北彗大皇子豈能那麽容易滿足? 薛匪風眼裏閃過一抹殘涼冷血,薛厲風坑殺他不可怕,可怕的是朝野上下無人為此發聲,包括皇帝。十萬大軍為朝廷安寧浴血奮戰,長戍邊疆,竟然落得如此下場,怎能不令人心寒! “依你看,北彗什麽時候能過越河?”薛匪風隨口問。 常柏想了想,道:“最遲開春。”大逆不道的話他沒說,照這樣下去,一年內就得亡國。常柏知道主子不理戰事主意已定,隻是把消息帶到,便要告退。 臨走時,常柏看了一眼山腳唯一亮起的一盞燈,窗戶上人影晃動。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這間房是主子的吧? 主子的房間能隨便進?! 奇怪,他上次離開的時候,兩人不還分房睡嗎? 常柏欲言又止。他心裏是覺得沈清然這樣的人配不上主子的,但若是主子喜歡……下次常銘來的時候要不要讓他帶點見麵禮?這山裏偏僻的,最好帶點宮裏娘娘常用的胭脂水粉…… 常柏雖然話少,但心裏想得多,而且總有各種“我沒說但全隊上下就是都知道了”的方法。 薛匪風提醒他:“別想太多。” 常柏一臉正直。 “上次常銘與我在路上談話,沈清然就在山上。”薛匪風懷疑沈清然是不是聽到了什麽,這才導致在自己回來的一天內性情大變,能力不行,但眼神比常銘還狗腿。他曾經聽過一個說法,五官有不能用者,其他幾竅更加靈敏。 “什麽!”常柏驚訝,太子現在還在找人,主子傷也未完全康複,若是沈清然心術不正後果不堪設想,“不如屬下去……” 剛才還想送胭脂水粉,現在就欲手起刀落。 “不。”薛匪風擺手,“懷疑罷了。” “那主子您的房間……”怎麽能讓有嫌疑的人隨便進。 說起這個薛匪風有些頭疼。沈清然偏說自己的房間睡不了人,要在他那裏打地鋪。還硬拉著自己的手,寫了一串祈求的可憐話。薛匪風裝著瘸子,還不能行動自如,沈清然趁他拿不到拐杖,磨到薛匪風沒脾氣。 半月前視他如豺狼虎豹,一聽說分房睡高興地連吃了三碗飯的人,為何轉變至此? “無妨,若是他翻了,反而證明有鬼。”薛匪風揮手趕人,臨了,又叫住常柏。 “下次送一遝紙來。”村裏沒有私塾,小孩也不上學堂,筆墨紙硯絕跡,薛匪風實在受不了沈清然動不動就在他手上寫字。 男女授受不親。 第5章 第 5 章 薛匪風回去時,看見沈清然已經睡著,身子陷在床褥裏頭,隻露出半張臉,白白淨淨,帶點紅暈,睫毛纖長濃密,像是流落在外的千金小姐,睡在寒涼露重的農家,夢中還時不時動手拉高被子。 這棟山腳的茅草屋年久失修,地上是普通粗糲的青石磚,恐怕鋪兩層蓋子都舒適不了。 薛匪風看了會兒,歎了口氣,自己是鬼迷心竅了才會放沈清然進來。他聽覺靈敏,沈清然在隔壁屋子的呼嚕聲都聽得一清二楚,何況同屋而眠。他把床上那床更厚的被子扔到沈清然身上,自己合衣而躺。 預想中的呼嚕聲並沒有傳來,這是一個異樣卻寧靜的夜晚。 …… 沈清然睡醒時,發現自己身上有兩床被子,薛匪風已經不在,想當然認為是對方醒了才把被子給他。 他打著嗬欠出門,一低頭看見門口出現了一堆柴火,薛匪風正在劈柴。 用劍劈柴。 薛匪風也看見他了,不抱希望地一問:“柴刀和斧頭呢?” 沈清然抓了抓頭發,弱弱地指了指山上。他柴沒砍一根,柴刀忘在山上了。斧頭他沒有印象,估計是原主在的時候,被別人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