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睡一覺變天了? 要開始種地了? 沈清然內心咆哮,你在幹什麽!我不要種地! 這踏馬誰還敢睡懶覺啊? 他麵容激動,眼角含淚。心裏湧上一股濃濃的宿命感,沒有人可以在種田文裏偷懶,沒有人。 薛匪風第一次送大姑娘東西,這個人還是自己名義上的娘子,頓時有些緊張。 他觀察沈清然的表情:“你不喜歡?” 沈清然從薛匪風眼裏看見一種狀似受傷的情緒,深吸一口氣,寫道:“沒有不喜歡。” 弟弟惦記著給哥哥買地,不感動嗎?沈清然快感動哭了。 “那就好。”薛匪風鬆懈下來,“孫老二急著走,還送了兩口魚塘。你站在門口就能遠遠瞧見的就是了。” 五畝甘蔗加兩口魚塘,沈清然險些昏厥。 沈清然沒有領悟到薛匪風買的不是地,而是純粹的甘蔗。在他認知裏,有地就要種,薛匪風沒有買了地白白荒廢的道理。 可是薛匪風他是個瘸子啊! 沈清然一個正常人能眼睜睜看著薛匪風下地幹活嗎? 不能。 所以,最後還是要他種。 女主怎麽還不來? 他可能馬上就會因為不想種田被休了。 薛匪風用刀削了兩根甘蔗,把皮去得一絲不留,削好的甘蔗宛如蜂蜜冰糖水凍成的玉柱,看著便覺得甘甜可口。 薛匪風斬斷成幾節,遞給沈清然一半,另一半收起來,“過段日子會更甜。孫老二說,這甘蔗與飯一起蒸口感不錯,中午可以試試。” 孫老二還說,魚塘可以養魚,魚湯可以……薛匪風打住思緒,他和沈清然用不到這些。 沈清然悲悲戚戚,暫時傷心得不想做飯,他接過甘蔗,卡擦咬了幾口。 甘甜的汁水瞬間溢滿口腔,像是抹了蜜的冰尖融化的雪水,最適合和陽光和煦的冬日正午來一根。 沈清然吸了吸鼻子,突然沒那麽鬱悶了。 這是他除了米飯和煮雞蛋外,難得願意入口的第三種食物,帶來了一點精神上的愉悅滿足。 但還是不想看見薛匪風一個時辰,看見他就想到五畝田,想到種田就心累。 沈清然啃完甘蔗,搬起一盆衣服去河邊洗。 薛匪風的衣服他每次洗完澡之後會自己洗,而沈清然就像一個合格的宅男,衣服積攢一堆了,才勉為其難地洗一次。 盆裏的衣服花花綠綠有男有女,路上遇見張嬸,張嬸眼神欣慰,豐子有人替他洗衣服了。 殊不知,無論男裝女裝,都是沈清然穿的。他偶爾向薛匪風借衣服穿,原主的審美實在跟他不在一個頻道上。 今天天氣好,河邊蹲了一堆洗衣的婦人。 沈清然遠遠看見她們有說有笑,待走近,又全體噤聲,他掀了掀眼皮,八成在這說他閑話呢。 目不斜視地尋了一處單獨的石板,沈清然不熟練地展開衣服,衣服下擺太長,差點把木盆甩到水裏。 周圍傳來細細的笑聲。 沈清然麵不改色,看著人家怎麽洗,他也怎麽洗。 洗衣本來就是一個交流八卦的好機會,婦人們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開腔。反正沈清然是個啞巴,她們說開天了也沒事。 “聽說豐子為了她花了二十兩買了五畝甘蔗。” “可不是,那孫老二種甘蔗虧本虧得臉都綠了,誰能想到臨要走時能逮到一個冤大頭。” “你說豐子是魔怔了嗎?村長說他那二十兩是替將軍擋刀賺得,這眼也不眨的,就花出去了。” “這腿不是白白瘸了?我兒子以後要娶這樣的敗家媳婦,我非得打斷他的腿不可!”這位精神上的婆婆十分激動,洗衣棒狠狠拍了一下水麵,水花四濺,惹來眾人一疊聲的抱怨。 仗著人多勢眾,她們說話聲越來越大,似乎故意說給沈清然聽一樣,求證,或者看笑話。 沈清然聽見薛匪風的錢財來源,呼吸一窒。 這跟賣命錢有什麽區別?薛匪風是不是腦子有病,明知家裏沒有勞動力還買地?打仗打傻了?以為放著就能自己長出糧食? 他想起薛匪風每次走動都要拄著拐杖,手臂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他看著都酸。明明一開始對他在手上寫字很排斥,但因為無處可躲,隻能任他為所欲為。 他又想起昨日他驚心動魄的劍鞘,如果薛匪風的腿沒有受傷,該是何等風華一人物?馳騁沙場,平定海內,封侯拜將。 沈清然兩輩子都巧合地作為一名光榮軍屬,此時心裏一酸,不由得咒罵那個將軍。 薛匪風付出那麽大一代價,二十兩就打發了? 呸,什麽刻薄將軍。 薛匪風在家裏打了一個噴嚏。 沈清然怔怔地想著,薛匪風賣命錢換的地,他不種良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