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黑袍暗衛進來時,年輕的帝王正坐在桌前,一臉正經地寫字,一股氣勢不怒自威,令人肅然。 鬱恪寫完信,放下筆,問道:“國師在明月寺如何?” 跪在地上的暗衛恭敬道:“回陛下,國師在明月寺潛心禮佛,未曾踏出院內半步。” 鬱恪皺眉,又拿起筆在信上寫: “哥哥不可整日跪著,傷膝。多出去走走。” 這句話的前麵,是本該為最後一句的話語,幾個感歎號置於其上,催促之意溢於言表,大意不外乎是: “哥哥快回來!信不回就算了,人回來就行了!” 第29章 我很喜歡 晴空萬裏, 樹蔭碎陽。 “數月不見, 哥哥又清減了不少。”鬱恪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楚棠, 認真道。 楚棠在少年身旁, 慢慢走著, 雪白衣袍沾染的冷香仿佛要將夏日的悶熱驅散。他道:“陛下才是, 憂心國務,消瘦不少。” 鬱恪歪了歪頭, 一雙明亮的鳳眸含著期待,滿是少年孩子氣的喜意。他嘻嘻笑著:“其實朕高了不少,國師有發現嗎?” 楚棠當然發現了,少年現在都要高過他了。 一個小孩, 從小時候不到他膝蓋高的蘿卜頭, 到現在蹭蹭拔節, 長成一個挺拔英俊的少年,作為一直注視著的人, 說不動容都是假的。 楚棠微微笑道:“皇上頂天立地, 氣概不凡。” 兩人不緊不慢地走著,鬱恪時不時看看楚棠,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楚棠問:“陛下可有什麽開心的事情?” 楚棠回來了, 他自然開心。鬱恪想他想了幾十天了,如今見著他, 隻覺皺成一團的心終於又展開了, 像久旱逢甘露一樣, 碧波蕩漾起來。 鬱恪負著手, 悠悠道:“國師在佛寺靜心多久,朕就困於案牘勞形多久。如今國師回來,朕不必夙興夜寐,自然鬆口氣。” “陛下抬舉臣了。”楚棠說,“臣聽容右相說陛下處理國事得心應手,遊刃有餘啊。” 他本意是稱讚鬱恪,鬱恪聽後卻有些不高興了,臉拉了下來:“哥哥怎麽和他有聯係?你不回我的信,卻有空回他的信?” 楚棠一愣,隨即想起明月寺裏堆積成小山的信件,一笑:“陛下,臣隻是回宮時碰巧遇上了右相。寺裏禮佛期間不可與外人言說,臣很抱歉沒有及時回信,回去便拆來……” 鬱恪卻一個激靈,說道:“不必了,都是些尋常問候,哥哥平安歸來便好。” 少年的情緒總是變得快。楚棠見怪不怪了,點點頭:“臣聽陛下的。”點完頭之後,想起楚母說的“多注意孩子的情緒”,他便轉過頭去,看了看鬱恪的神色。 鬱恪的臉有些紅,眼神飄忽了一下:“哥哥看我做什麽?” 尋常問候應該不會讓人無端臉紅,楚棠回想方才,發現他在提到容約的時候有異樣,便問道:“陛下和右相之間發生了什麽嗎?” 容約直來直往,鬱恪登基不久,又年輕氣盛,楚棠之前就擔心他們共事時會不對頭,磨合不來。 鬱恪喉結動了動,似乎有些緊張,道:“沒,什麽都沒有。” “陛下若有困惑,臣或許可以幫一幫。”楚棠道。 鬱恪眼裏好像燃起了兩團小火苗:“好!” 禦書房裏,金絲線繡的扇慢慢搖動,將冰塊的涼氣吹來。 宮人都留在外頭,楚棠和鬱恪坐著,一片寧靜。 鬱恪將一本奏折抽出來,像小時候交作業那樣撒嬌道:“老師,這個我不會。你快來教教我。” 楚棠接過:“臣看看。” 他坐在太師椅上,慢慢看著奏章。 室內的氣氛美好得不像樣。這是鬱恪明白自己心意後,第一次和楚棠這樣獨處,雖然楚棠和往常並無不同,但他心緒有變,隻默默覺得書房裏飄著的都是甜甜的氣息。 鬱恪安靜地站了起來,走到他背後,彎下腰,悄悄從身後抱住楚棠。 楚棠嚇了一跳,從奏折上回神,腰間被少年緊緊箍著,無奈道:“陛下。” 鬱恪將下巴擱在楚棠肩窩處,親昵地蹭了蹭:“哥哥,我好想你。” 少年這麽直白,還真讓楚棠的心跳了跳。他溫柔道:“嗯,為師也想我的愛徒了。” 鬱恪笑得眉眼彎彎,真實融化了這些天的陰霾,像隻小狗一樣,又狠狠蹭了一把楚棠頸窩:“我的老師天下第一好。” 楚棠有些癢,輕笑了聲,放下奏折,道:“陛下,臣為你帶了個禮物回來。” 這一天的喜悅擠得鬱恪心裏滿滿的。先是楚棠回來,再然後是楚棠誇他,他已經很滿足了。他明了自己的心思,像以前那樣抱楚棠,卻清楚自己的心境不同以往,帶了些小心翼翼,生怕楚棠察覺。 一聽楚棠還有禮物要給他,他有些手足無措:“是、是什麽?” 楚棠說:“就當是臣那晚莽撞打罰陛下的賠禮。” 鬱恪心說,別說那晚打罰的幾下,就是再打幾鞭,十幾鞭都沒關係,有楚棠的禮物收,那點子痛算什麽。 “陛下先起來。”楚棠輕輕推他。 鬱恪聽話地直起身,楚棠微微抬起手腕。 鬱恪這才注意到他左手上掛著一串長細的古佛珠,紫檀光亮,卻沉澱得好似打磨過一樣,透著細密的香氣,最中間是一顆紅珠石,晶瑩剔透,比周圍的檀木珠子要大一點兒,看起來就珍貴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