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會思索的功夫,上麵的老太太也轉過了彎。她不知道這垣哥兒是撞了什麽邪,跟他在這掰扯,指不定還會惹出什麽話來,白白惹自己生氣。反正彭氏是好拿捏的,這祁垣敢頂撞自己,就讓他好好看看他親娘的下場。“好,好,好你個彭氏!”祁老太太氣得麵皮發白,直拍著桌子道,“你教出來的好兒子!幼犯尊長,是為不孝,你們目無家法了是嗎!孫嬤嬤,去,給我這不孝的兒媳長長教訓。”旁邊的婆子應了一聲,擼了袖子就要上前張嘴。才邁出一步,就聽旁邊的祁垣陰惻惻道:“狗奴才!敢動她一下,小爺我砍了你的手!”孫嬤嬤被唬了一跳,下意識地停下腳步,祁垣卻已彎腰,把彭氏摻起來,愣給半拖半扶的給帶著往外去了。雲嵐見狀也忙不迭地在另一側扶著,飛快地推著彭氏走了出去。等其他人回過神,屋裏哪還有幾人的影子?室內是死一般的靜寂,老太太被氣了個半死,胸口起伏半天,“啪”地一下掃落了手邊的茶碗。孫嬤嬤忙道:“老太太仔細氣壞了身子,跟那賤婦生氣可不值得。”“我看她是個心機深的。”祁老太太恨聲道,“那呆子以前話都不敢說,怎得今日就這般厲害了?定是那賤婦教唆的,仗著她兒子明年會試,能給她掙個功名回來……”“能不能成還不好說呢。這秀才考一輩子也中不了舉人的比比皆是,那泡子胡同的劉秀才,當年不也是神童才子嗎,現在六十多了也沒考中。”孫嬤嬤湊過來,低聲道,“隻不過……老夫人,如果那娘倆不鬆口,這事兒可怎麽辦?大太太那怎麽說?”蔡府兒女無數,老太太本是府上一位歌姬生的,連親生父親都不知道是誰,因此進到這伯府後,想跟那邊交際也沒什麽人理。但她這個兒媳小蔡氏,卻是明媒正娶過來的蔡府小姐,雖然是庶出,但到底是蔡府的正經姑娘,逢年過節也跟蔡府有來往。小蔡氏又格外嘴甜,整日裏姑姑婆婆的喊著,老太太愈發覺得這個貼心。不僅讓小蔡氏掌管中饋,便是那爵位也早早謀劃著要奪過來,給自己的親孫子。哪想今天會有這一出。孫嬤嬤正跟老太太說著,就聽外麵傳來一陣說笑聲,正是小蔡氏跟外麵婆子在說話。老太太歎了口氣,揮了揮手讓孫嬤嬤退下了。果然,小蔡氏打扮得花枝招展,笑著便拐進了門。她向來能說會道,見老太太麵色不好,便自己笑著朝炕上坐了,從袖子裏捧出一個瓷盒來,得意道:“侄女剛從外麵得了好東西,連水都沒喝一口,就巴心巴肝的給老祖宗送來了。”祁老太太看她一眼,故意道:“你能有什麽好東西,不過是拿我的哄我罷了。”小蔡氏連聲叫屈,卻迫不及待地拿帕子拖著瓷盒,輕輕移開盒蓋,露出裏麵數枚梧桐子大小的香丸來。不過一瞬,屋內眾人便恍如置身雪後園林,隻覺清風浮動,梅香旎旎。原來熏香小鴨裏點著的杏花香餅十分香甜可人了,這會兒被這清冷的梅香倏然一衝,卻突然俗氣起來。老太太愣了愣,不禁大喜,哎吆了一聲:“好東西,果然好東西!”說著自己把那瓷盒接過,往裏一看,果然見那香丸上有一處極不起眼的方形印記,赫然是揚州齊府的樣式。“這返魂梅是那揚州齊家的上品香丸之一,侄女這次好不容易才討到這麽幾個,隻是沒相配的盒子,若能得了齊府的梅香盒,放在一塊才是絕品呢!”蔡氏看祁老太太,便又故意整著衣服,嘟囔道,“老祖宗得了侄女的香,可要好好謝謝侄女。”祁老太太喜不自勝地端著瓷盒猛嗅,聽到這才重重地歎了口氣,恨恨道:“你可不知道,你那弟媳越發出息了。”孫嬤嬤見狀,忙把剛剛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蔡氏講了一遍。“垣哥兒?”蔡氏皺眉,詫異道,“這孩子以前跟個啞巴似的,怎麽今天說話了?”祁老太太臉色陰晴不定,顯然還在記恨。蔡氏又道:“那這可麻煩了,我今兒才知道崇安伯府上的事兒定了,上麵說他們兄弟爭襲,不成體統,都隻準替職不準襲爵。永安侯府更倒黴一些,因鬧得太大,竟被奪了誥命鐵券。我父兄的意思是,現在上麵正嚴查爭襲的事情,這事兒還是得讓他們主動上書請命,讓坤兒替襲才好。”“我看麻煩,”祁老太太冷著臉,道,“原想著好聲好氣說一番,他們聽話便罷了。如今這垣哥兒竟敢頂撞我,那我明日便往府衙遞個帖子,告他個不孝之罪!到時讓他吃上幾十板子,看還能不能硬氣下去!”蔡氏笑道:“這倒也是個法兒。隻是……”祁老太太問:“隻是什麽?”蔡氏拿帕子擋著嘴,湊過去低聲道:“隻是這幾日且先等等,我聽說那祁垣今年得了東池會的請帖,到時候讓他帶著坤兒一塊去,先讓坤兒在那些貴人麵前露露臉……說起來,坤兒早就該說親了。”京城的花朝節每年二月二十五才辦,比南方要晚上十天,除去北方春寒,花開較晚的原因外,還有個重要緣由,便是每年二月二十五日,披香宮會舉辦“東池會”。這披香宮乃是前朝重臣錢唐的宅邸,地處京城最西,占地開闊。府內有房三百三十六間,另建兩處園林,西園看山景,風格壯麗。東園看水景,曲折幽雅。隻是那錢唐下場淒慘,且禍及全族,所以這披香宮也被人當成凶宅。後來幹脆被朝廷收用,做了逢年過節的娛樂之所。元宵節看燈,花朝節賞花,重頭戲都在這披香宮之內。其中東園因有水路直通,所以又被朝廷單獨封起,隻供皇親國戚賞玩之用。這東池會,便是大長公主在東園辦的一場文人集會。起初隻有翰林學子們在此切磋詩藝,後來規模越來越大,又漸漸演變成了京中名門貴女、望族才俊的享樂盛會。不少勳爵之家的婦人也會借賞景之由,去為女兒相看相看少年才俊。忠遠伯從未得到過請帖,今年祁垣的請帖還是因他是順天府丁酉年的案首,大概是那提學官念著祁垣年滿十六,明年便可參加會試,有意讓他在人前露露臉。祁老太太一愣,恍然道:“我倒是忘了這一層。這東池會該去!該去!不過我聽說那會上要作詩聯對的?”祁坤上學頗為吃力,到現在連個童生都沒考過,跟祁垣那些人沒法比。東池會上都是博學才俊之輩,到時候萬一做不出來豈不是要丟臉?“這有何難?”小蔡氏挑眉道,“祁垣可是才子,到時候讓他多做一份便是了。”——祁垣還不知道自己被人安排了事情要做。他這會兒正在被彭氏訓斥。剛剛從壽和堂出來後,彭氏後知後覺嚇出了一身冷汗,這下也不許祁垣回去,而是徑直帶到了自己院子裏。雲嵐知道兄長少不了要挨頓訓斥,連忙也跟著走了進去,見看母親發火,忙在一旁勸道:“娘,哥哥這也是被逼的沒辦法。總不能真的聽那位的吧?”彭氏卻不理她,隻鐵青了臉,定定地看著祁垣:“跪下!”祁垣正想著自己以後要如何給這母女倆撐腰呢,哪想到來了這麽一出。他下意識的皺眉,一想這身體是彭氏的兒子,隻得不情不願的跪了下去。彭氏沉著臉道:“你今天瘋了不成,敢這樣說話?垣兒,這可不像你。”祁垣心裏咯噔一下,心想原身莫非是個軟蛋?怪不得被欺負成這樣。他怕彭氏看出端倪,定了定神,為自己辯解道:“兒子這次險遭大難,想通了一些事情。韜光養晦、忍辱負重固然重要,但人活一世,生死無常,換個活法也未嚐不可。”“你!”彭氏又氣又急:“你這是越活越糊塗了不成!”祁垣裝傻,低下頭。雲嵐在一旁道:“娘,哥哥還不是為了維護我們嗎?那老太太也欺人太甚了些!”“錯了錯了,你們怎麽都如此糊塗!”彭氏著急,又說不出什麽重話來,隻得沉沉地歎了口氣,“嵐兒你出去,讓周嬤嬤守著院子,不許任何人進來。垣兒,你起來,我有話跟你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隻是個紈絝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五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五軍並收藏我隻是個紈絝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