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瑨道:“我看他在宴席上賣香丸,想來是要換錢用的。我不好白得,給錢怕也不合適。”說完繼續摸索一番,好歹找出了兩個圓鼓鼓的金穿心盒來。那是他用來裝香粉和香茶的小盒。這東西大小不盈寸,既方便袖藏,也可拿去熔掉換錢,最少能兌七八兩銀子。比直接給錢合適。徐瑨摘下來放進罐子裏,又將另一枚香丸收起,對遊驥道:“一會兒我去把罐子還了。你早點回府收拾行李,明天一早,跟我去趟登州。”第13章 祁垣並不知道這位三公子要來送東西。他從東園出來後便直接趕回伯府,回家算賬去了。小小一罐青蓮香,他本來打算賣二百錢,結果讓方成和一番哄炒,前前後後共得了十三兩銀子,天價啊!再加上之前跟人鬥酒贏來的賭錢,加起來手裏竟有十六七兩了。祁垣簡直樂不可支,自己在抱著一小堆銀子,在床上來回滾了滾。十六兩!十六兩他就可以去坐船了!大不了船費不夠,他就跟人好好商量,等到揚州之後隨自己去齊府取錢。再說了,現在離著月初的集市還有幾天,他還可以再做點出去賣。總之銀子越多越好,等到國子監開學那天,自己就帶上包袱,卷了銀子,大搖大擺從這伯府出去,然後拐道去通州坐船!祁垣越想越美,自己躺床上來回翻騰了半天,又覺睡不著,幹脆起來換了身衣服,一邊罵著武安侯,一邊給自己找了頂大帽遮住臉,待從頭到腳都遮掩嚴實後,溜溜達達地去萬佛寺玩去了。方成和回來的果然要早一些。祁垣在萬佛寺裏溜達了一圈,就聽寺中小沙彌說方檀越回來了。他被帶著去了方成和借住的僧舍,卻是一處臨近恭房的小屋,裏麵僅有一張窄舊木床,兩口箱子並一張瘸腿方桌。書籍字畫都整整齊齊地放在桌上。方成和正在收拾自己的布袋,抬頭見他捂著鼻子進來,忍不住笑道:“看來賢弟也是愛潔之人。”祁垣悶著鼻子:“這氣味兒也太大了,你怎麽住的?”方成和哈哈大笑:“久入鮑魚之肆,而不聞其臭矣。”說完笑笑,體貼地指了指外麵,“我們出去走走,這裏的氣味是有些難忍。”祁垣點點頭,忙不迭地跟他往外走,沿途瞥見幾排幹淨寬敞的僧舍,離著那恭房又遠,裏麵也沒住人。方成和看他神色詫異,主動解釋道:“那間租金最低,愚兄身上盤纏不多,需省著點用。”祁垣驚訝道:“你不是還賣畫嗎?”方成和笑笑:“賣畫能掙幾個錢?愚兄每年廩膳銀不過十三兩銀子,家中尚有二老需奉養,這京中歲費又動輒幾十上百。便是能攢些銀子,也要省著點花。再說這萬佛寺終究是大寺廟,那間僧舍雖氣味難聞,但擋風遮雨不是問題。不像有些隻能借住茅屋的,連炭柴炕席都沒有,那才是真的風雨難蔽,寒餓交謫。”祁垣一直以為自己現在的生活是最慘的,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出。再看方成和,回來之後便換了一身絹布衣服,顯然那身寒酸的襴衫對他而言卻十分珍貴,不免唏噓起來。方成和這人極聰明,若是去經商,那必定也是陶朱端木之流。可是轉念再想,經商又能好多少?自古以來,商戶地位便最為低賤,齊家經營香品數年,卻隻敢在江浙一帶買賣,便是因為他們家朝中無人。一旦離了江浙一帶,沒有熟識的士紳照應,他們便如浮萍斷梗,任由他人捏圓搓扁。祁垣以前不覺得,今日經過武安侯一事,他才體會到其中凶險。倘若今天遭遇此事的是商戶之子,那必定凶多吉少了。這麽一琢磨,也難怪齊老爹總逼著自己博取科考了。隻可惜自己不思進取,隻顧玩樂。若是自己也有弟弟妹妹多好,自己左右不成器了,但可以督促他們好好練字讀書,求學上進。祁垣不覺越想越遠,跟著方成和走到了僧舍外的小院裏,這邊種著數從修竹,微風一吹,竹葉颯颯作響,倒是十分幽雅清淨。倆人在石凳上坐下。祁垣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從袖中摸出了銀子出來,遞了過去。方成和微微一愣。祁垣笑道:“今天多虧了方兄幫忙,那罐香丸才能賣出高價。原本那會兒就想分給你的,但又怕別人看出端倪,所以等到了現在。”方成和也不扭捏,接過銀子,道了聲謝。祁垣道:“該是我謝你才對。今天多虧你幫我遮掩,不過我看那龔祭酒臉色不好,你日後進國子監,不會被為難吧?”方成和笑著搖頭:“龔祭酒其人寬厚平和,雖惜任文英之才,但不至於為此為難你我。再者我跟那任彥早上便小有齟齬,不差這一點了。”祁垣一聽這個來了精神,那任彥孤傲,不如方成和機靈,肯定是吃虧了。他眼睛晶亮地望著方成和,一臉想聽故事的樣子。方成和失笑,輕咳一聲,對他道:“他不是愛李公麟的畫嗎?公麟作畫不僅精於人物神仙,更善花鳥山水,誰不喜歡?偏他非要往什麽不阿權貴,淡泊名利上扯。我當時也是嘴欠,說他怪不得手拿折扇,原來是準備他日妙用。”祁垣一愣,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這個典故他是知道的,當年李公麟和蘇東坡是至交好友,後來東坡因作詩遭禍,李公麟在街上遇到蘇氏兩院子弟,便以扇遮麵,假裝不認。後來便因這事被世人譏笑。方成和果真嘴毒,拿這事來說,任彥可不是要跟他翻臉?方成和促狹一笑,祁垣愈發覺得這人好玩投緣,拍著大腿樂了半天。方成和卻道:“垣弟,我一直想問,你今天在宴上所說是真是假?”祁垣問:“你說落水那事?”他今天雖一時情急,但也不敢跟人說換魂的事情,隻掐頭去尾,說自己半失憶了。這會兒方成和再問,他想了想似乎沒有漏洞,便道:“今天小弟所言句句屬實。我落水之後,昏睡了數日,後來雖然漸漸清明,但前塵往事竟然忘卻了大半。現在讓我做文章,我連如何破題都不會。更遑論與人比文鬥詩。”“你落水之事我有所耳聞,但沒想到,竟是如此大禍。”方成和微微皺眉,擔憂道,“那你日後作何打算?”祁垣沒法說回揚州一事,隻含糊著說:“走一步看一步罷了。別的不說,那國子監我怕是不能去了。”方成和一愣,卻不甚讚同地看著他:“你若真的記不起往日所學,這國子監更該去。”祁垣愣了一下。方成和道:“你如今年紀尚幼,隻要坐了監,即便來年科舉不中,那也可慢慢熬資曆,等到除官的機會。如今老師尚有門生在吏部做事,還可以照管你幾年。左右比你在家閑住著強。”祁垣連忙搖頭:“我往日所學都忘得一幹二淨了,哪能去做官?”方成和好笑地拍了拍他:“朝中大小官員,進士出身的有多少?便是這國子監裏,蔭監和例監的那些人又有幾個認真治經的?更何況他途入仕的人比比皆是,你天資聰穎,又有老師暗中照顧,怎麽都不會屈居人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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