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垣本來要緩解尷尬,結果自己也繞暈了。徐瑨簡直哭笑不得,看他在那發懵,心想府中先生曾誇過祁垣,說這人身處艱苦之境,仍能寬心自養,心存高誌,乃是奇人。他當時年幼,不以為然,如今一打交道,才發現自己才半日就被練的心寬皮厚了。“祁公子,莫再談‘姐夫’之事了。”徐瑨無奈地歎了口氣,趕緊拿起公筷為祁垣布菜,好堵住他的嘴。祁垣識趣地乖乖閉嘴吃飯。這一餐好歹沒再出岔子。下午徐瑨出門辦事。遊驥跟著出去,半下午自己又回來了,卻是不知道從哪兒弄了個小銅爐,還有一套新的茶壺茶具,儼然一副要多住幾天的樣子。祁垣正琢磨著怎麽逃跑,見這樣心都涼了。那兩個軍卒看他看的挺嚴,剛剛他試了幾次借口要出去,都被人堵了回來。現在他這身子跑也跑不快,打又打不過,想來隻能智取。祁垣本來打算著等徐瑨走了,他再想個法子給那倆人周旋的,沒想到這人還住上了!祁垣隻得想辦法,看能不能勸著徐瑨放自己走。他把遊驥叫道一邊了解情況,如果能證明自己和駙馬完全沒關係,應該能說得通吧?誰知道遊驥道:“說起來,駙馬跟你還真有點關係。”祁垣被嚇了一跳:“怎麽會?我都不知道駙馬胡同裏住著個駙馬!哪能跟他有關係!”遊驥左右瞧瞧,壓低聲道:“祁兄大概不知道,丁酉年道試,你得了個第一,駙馬得了個第二。據說當時公主在那邊,見這駙馬做的一首好文章,又年紀輕輕,一表人才,立馬就看上了。”他說完頓頓,揶揄道,“多虧祁兄當時年幼,要不然凶多吉少啊。”祁垣:“……”這什麽倒黴的緣分。“後來呢?”祁垣好奇,問道,“當時看上了,這當駙馬都當了六年了,怎麽還跑呢?”“那時候公主看上了,皇上沒答應啊。”遊驥嘿嘿笑道,“皇上說,隻是秀才怎麽可以尚主?起碼要等他過了鄉試,有個舉人身份吧,到時候也好給他授官,正經謀個差事。結果駙馬一聽,嚇壞了,這六年愣是拖著,不考了。公主等來等去,等不及了,前幾天花朝節的時候,愣是哭著讓皇上下了旨。”祁垣:“!!!”“現在還沒大婚呢,公主鬧的太不像樣。”遊驥道,“但據說事情大差不差了,我聽公子說,朝廷都準備好開恩科了!天下學子可都眼巴巴地盼著駙馬趕緊辦事呢!”作者有話要說:祁垣:日拋臉第17章 祁垣扒著遊驥聽了半下午的故事,等清楚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半天都沒緩過神這位大鬧的三公主比駙馬小了十歲,乃是宮中賢妃所出,聰明伶俐,樣貌也有十分。隻是個頭大些,又好舞刀弄棒。每年宮中春獵,旁的公主皇子都是乘轎坐攆,生怕墊子不夠軟,熏爐不夠香,唯獨這位要自己提劍跨馬,跟幾個大點的皇子一塊廝殺。皇上還偏就喜歡她這颯爽勁,說侄女似姑,三公主頗有大長公主當年的風範,平時得了好的小馬駒,就讓人訓好了給她玩,衣服也是格外的多一份,公主們有的她不缺,皇子們有的她也能得。這樣嬌寵出來的公主哪有不跋扈的。皇帝原本嫌棄駙馬歲數大,借口他尚未中舉,想要拖延一下,涼了她這份心思,誰知道公主主意很正,愣是幹等。那駙馬的性子也極倔。知道尚主之後自己便算皇親,做官斷不能有實權,更無望九卿之位,於是寧死不從。三年前他借著參加鄉試的機會跑過一次,但沒出去多遠就被捉回來了。這次逃跑,雖然計劃比之前周密了一些,但到底逃不過皇家眼線,若不是祁垣橫插了一腳,他依舊連通州都出不去。現在他竟然上了船……從通州到蘇州,沿途四五十處驛站,誰知道他會不會中途在哪兒換船,又或者改為陸路?祁垣聽完之後便不再做聲了。羅指揮若是抓到了駙馬還好說,萬一人沒抓到,肯定要恨死自己了。而自己的那些借口也經不起盤問。從伯府逃跑,不奉養父母,大約要被治個不孝之罪。該去國子監卻沒去,說不定還要被治個逃監之罪,雙罪並罰,先不說沒什麽好下場,單是那些刑具祁垣就挨不過去。思來想去,隻能跟徐瑨求求情,反正這人心軟,自己用一下苦肉計,哭一哭鬧一鬧,應該能有些用處。隻要能先離了這通州,以後便海闊天空了。遊驥跟他絮叨完,便把爐子茶具都搬去了北屋。祁垣拿定主意,便又嚷嚷著要沐浴,讓人給自己弄些熱水過來。在這院子裏伺候的下人簡直要煩死他了,明明是個嫌犯,現在卻比誰都有官老爺的派頭。上午的時候洗過三四遍了,現在還要洗……宮裏侍奉皇上的妃子都沒這般愛潔,可真是個事兒精。祁垣才不管這些,他讓人灑掃好屋子,挑好水,又說自己沐浴需要香湯,讓人給買了些香料回來。徐瑨直到很晚才回驛舍,剛進小院,就聽東屋有人重重地咳嗽了一聲。遊驥見他疑惑,解釋道,:“祁兄下午沐浴時,在浴桶裏睡著了,醒來後便一直咳嗽。”徐瑨問:“可請過大夫了沒?”“還沒呢。”遊驥說,“祁兄說請大夫要花錢,他身上的盤纏不能隨便用,挨一挨或許就過去了。我本來想著,請個大夫花不了多少錢,我替他請來便是,但祁兄又念叨自己現在是戴罪之人,如何如何……反正倔的很。”徐瑨聽到這心中一頓,猶豫了一下,便往東屋去了。東屋的房門虛掩,因是驛館,所以陳設十分簡單,這邊屋裏是一個未撤掉的浴桶,裏屋是臥房。徐瑨敲門問過後往裏走了兩步,就見屋裏點著一根蠟燭,床上縮著一個人。他正要邁步往前,過去看看祁垣怎麽樣了,就見床上的人突然翻了個身,衝他道:“徐公子!莫要過來!”徐瑨一怔,隻得停下,溫和道:“聽遊驥說祁公子病了,徐某過來探望一下。”祁垣伸出手,先示意他停在原地,隨後又慢吞吞地擁被而起,臉色慘白,雙唇發黑,一副不大行了的樣子靠在床頭。“煩勞公子……咳咳……費心了。我不過是著了涼……咳咳咳咳,發發汗,咳咳,就好了。”祁垣說完,喘了一會兒粗氣,又劇烈咳嗽起來,恨不得把床板都咳嗽塌了。徐瑨有些疑惑,回頭看了看那浴桶,目光在角落裏的一包香料上停留一瞬,隨後又看了眼正好擺在一旁的蠟燭。“你怎麽……突然就病的這麽重了?”徐瑨問。祁垣歎了口氣:“誰知道呢……咳……不過是命苦罷了。”徐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