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知道自己受寵,但不知道這位陳大哥也怪喜歡自己的,於是笑嘻嘻道:“這有什麽,我也挺可愛的,你有什麽玩具想給我,我定會非常喜歡。”這話放別人身上就是討要禮物了,然而陳元吉看他合眼緣,本就喜歡的不得了,遂哈哈一笑,果真回去,過了會兒拿了一個精木偶出來。那木偶小巧玲瓏,著水衣,執羽扇,看起來很是風流倜儻。陳元吉又給祁垣操作了一番,另那精木偶點火、喝茶、舞刀、叩首,動作精細,令人驚歎。祁垣當即就看得著了迷。拿著把玩半天,愛不釋手,幹脆便在鋪子裏住了一晚,第二天起來還是拿著精木偶把玩,壓根兒不想回到府上。虎伏過來通傳消息,說老爺找他的時候,祁垣還漫不經心道:“找我做什麽?少爺我忙鋪子呢。”“說是考一下公子的功課。”虎伏道,“老爺說讓公子把最近臨的字也帶過去。”祁垣:“……”祁垣大吃一驚,忙把虎伏叫進來,莫名其妙道:“爹不知道我失憶了嗎?還考我什麽功課啊?”虎伏同情地看著他,道:“老爺知道了。但老爺說,失憶了又不是傻了,學問沒了還可再學,字不會寫了也能再練。隻要公子向學之心未壞,什麽時候都不算晚。”祁垣:“……”“老爺在書房等了少爺一天了。”虎伏提醒道,“少爺還是快點去吧。”祁垣無法,隻得把精木偶揣起來,忐忑不安地回了府。書房裏,祁卓正看著桌案上的一處沙盤。祁垣見這樣子,腦袋便先嗡了起來。祁卓也沒問他去哪兒了,隻道:“聽你母親說,二月份你隨他出門的時候,從船上跌落水了?”大概是沒來得及培養親切感的緣故,祁垣對這位老爹很是犯怵,忙低下頭去:“是。”祁卓問:“你可還記得細節?當時大約船行在什麽位置?船上有何人?你當時因何落水?”祁垣:“……”祁垣對這些還真的一問三不知,撓了撓頭:“不記得了。”祁卓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然而麵上卻隻淡淡應了一聲,隨後道:“你過來,看看這沙盤。”沙盤上已經擺出了高低地勢,山川河流,車馬軍隊。祁垣茫然地看著。“看出什麽了嗎?”祁卓喝了口茶。祁垣盯了半天,什麽都沒看出來,隻得道:“東麵的人少,西邊的人多。”祁卓提示他:“前朝盃泰之戰,征北大軍號稱五十萬之師,最後卻敗於三萬夷賊,所為何故?”祁垣心想打輸了肯定是別人更厲害唄,不過五十萬大軍打三萬,十幾個漢人還打不過一個夷族?還是當時也是沒糧餉了?聽祁卓口氣,這種對話大概以前經常發生。祁垣又不懂,隻能含糊著應付:“五十萬,這麽多人嗎?長途跋涉累的?”“當然沒有五十萬,大約不到二十萬。”祁卓點點桌子,“沒問你這個,遠征之兵哪次不是疲乏不堪,我隻問你戰略之法,你可明白了?”祁垣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猶猶豫豫道:“不明白。”祁卓:“……”祁垣怕被責怪,忙喂自己申辯:“我落水之後,原來學的東西都不記得了。”祁卓卻問:“你二月落水,三月份就進國子監了,如今也有半年之多。這半年你都學了些什麽?”祁垣:“……四、四書。別的也學了一點。”祁卓緩緩點頭,看著他問:“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你隻需破題即可。”祁垣聽著耳熟,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磕磕巴巴道:“詩……詩足以致用……”下一句卻死活想不出來了。祁卓等了會兒,眉頭就是一皺。他雖文質彬彬,但在軍中兩年,身上自有股威壓之氣。祁垣縮了縮脖子,心虛地覷著他。祁卓又問:“策論可學了?”祁垣:“學……學了一點。”祁卓問:“漢元優遊於儒術,盛業竟衰;光武責課於公卿,峻政非美,所為何故?”祁垣:“為……為……”祁卓站定在他麵前,跟在揚州時的那些夫子先生一樣。祁垣腦門冒汗,心裏打鼓,幹脆耷拉下腦袋,心想罵我一頓算了。祁卓卻沒罵他,見他真的什麽都答不出,皺著眉道:“算了。”說罷擺擺手。祁垣眼睛一亮,拔腿就往外去。“回來。”祁卓卻又把他叫回去,問,“聽說你與國公府的徐子敬關係不錯?”祁垣回過神,見祁卓雙目矍鑠,不由擔心他是不是聽說了什麽。“是,子敬兄他……”祁垣道,“他跟方師兄都幫了我許多忙。”“如此,你過來寫個帖子。”祁卓改了主意,讓人去祁垣房裏取了現成的拜帖過來,讓祁垣在上麵填了兩句,約徐瑨有空過來,又要事麵議。祁垣寫完,待墨稍稍晾幹,祁卓便派人給國公府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