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不等祝修永再次說話,宗啟顥便先出聲,“坐下來慢慢看,別站著。” “哎,謝謝陛下。”祝斯寧立刻應聲。 祝修永抱著雙臂,斜睨他:“椅子我搬的。” 祝斯寧看了眼那個搬椅子的親兵。不吱聲。 祝修永拳頭握緊又放開,最後重重踏步走回場上。 接下來的幾場比試,祝修永隻和贏了的親兵比試,每次都是無一例外的勝利。 動作幹淨利落,身姿瀟灑帥氣,日光下一個回身,仿若帶著風,兼之眉目俊朗,每次贏得比試,周圍總有小姐夫人發出小聲的歡呼。 祝斯寧非常捧場,不斷鼓掌:“大哥就是大哥,好厲害的。” 宗啟顥微微側目,手指在扶手上劃過。這椅子也不知道是祝修永在哪裏找的,上麵還有細細的倒刺,也就座麵加了個墊子,比起祝斯寧坐的那把連靠背都鋪了一層軟墊的椅子,完全就是在敷衍。 看來祝修永是真的不喜歡他啊。 宗啟顥在這邊坐了半天,祝修永也就剛開始的時候見了個禮,找把椅子把他供起來,然後就下場開打。而後祝斯寧來了,他一下子就跑過去把人拎過來。 祝斯寧看著再怎麽瘦還是個男的,祝修永力氣不小,抓著人後領提起,導致祝斯寧後領到現在還是立著的。 “陛下,”隔壁的祝斯寧忽然出聲,“你覺得哪個會贏?” “嗯?哪個?”宗啟顥一時反應不及,隨口道,“左邊的吧。” 祝斯寧看著場中上下扭打在一起的親兵陷入糾結。 宗啟顥答完才反應過來,忙補救道:“最開始站左邊那個。” “陛下說的是哪個?” 宗啟顥隨便指了一個。 “錯了,”祝斯寧道,“這個人最開始站的右邊。” “是嗎?”宗啟顥有些尷尬,“是朕搞混了,弄不清楚。” “他要輸了。” 宗啟顥仔細觀察場上兩個人,沒看出異樣來。 “阿寧怎麽知道?猜的嗎?” “剛才那個人主動了三次進攻,沒有一次得手,現在特別著急,出錯好幾次了。” 沒過多久,結果果然如祝斯寧所言。 “沒意思。”祝斯寧有些無聊,可宗啟顥一直看著場上,也不和他說話,“陛下你說點什麽吧。” 總覺得最近的宗啟顥特別沉默,這讓他有些擔憂,難道是劇情太過凶猛,導致他之前辛苦積攢的那些好感都掉了,宗啟顥這才對他愛答不理的。 “說什麽?”宗啟顥下意識避開祝斯寧的眼睛,不與他對視。 “說什麽都好,要不然你獎勵一下贏的人也好啊,這樣幹坐著多無趣。” 獎勵贏的人? 宗啟顥看向祝修永,抱歉,他不是很想呢。 太膈應了,這大舅哥。 “阿寧,”祝修永才不理會宗啟顥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問祝斯寧,“你的帳篷是在哪裏?與後妃在一起嗎?” “好像是。”這些都是陸貴妃安排的,祝斯寧還真不清楚。 祝修永皺眉:“別住了,今晚去我那邊住。” “好啊。”祝斯寧也覺得跟後妃一起住不好,祝修永要是不提,他還真沒想到。 “皇後並沒有跟後妃一起住在同一個帳篷區,”宗啟顥終於開口,“他和朕一起住在同一個帳篷。”第33章 待祝斯寧的身影遠去化作一個黑點, 陸貴妃才回頭對身邊的宮人冷聲吩咐:“傳令下去, 讓各處把今天去偷看秦王世子與陛下的人都給清點下,製成名單交上來。” 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秦王自己都沒有迎娶一個世家出身的秦王妃,現在小兒子入了宮, 大兒子更不可能去挑一個。至於宗啟顥……上次祝斯寧特意開恩準許她們送東西出宮, 已經再三與不少交好的親族言明其中的厲害關係,居然還有人賊心不死。 真以為皇宮是那麽好進的,祝斯寧是個男的又無一所長就好拿捏? 不過今天這些去偷看想耍小心機的還稱不上有腦子,怕的是裏麵這些, 這麽一段路,比她們往常去往高山名寺拜佛祈福都要平穩得多,沿途更是一早就清道暢通無阻, 如今一下車就捂著頭要倒,也不知道是要做給誰看。 雖然後宮與其他女眷的車駕是在後麵, 可宗啟顥從頭到尾都沒有往後看一眼。至於祝斯寧,他早上起不來已經是常態, 今早睡眼惺忪上了車,一路都是睡過來的, 還是差不多要到的時候,有宮人上車提前叫他才不至於下不來。 當時還是宗啟顥跟著祝斯寧上了車,見他要睡覺而自己還要抓緊時間再確定圍獵的部署安排, 兩人這才分開。 “她們打錯算盤了。”背後忽的傳來一個女聲, 溫柔和婉。聲音的主人嬌小玲瓏, 一雙盈盈杏眼楚楚可憐,她一下車就穩穩站著,看著卻比裏頭這些裝柔弱的還要禁不得風。 陸貴妃興致不高:“淑妃似乎很自信?這些可都由不得我們做主,就算是殿下,恐怕也不行。” 徐淑妃挽起鬢邊散落的頭發,微微一笑,眼底眸光似水:“殿下不行沒關係,陛下行就可以。” 陸貴妃對此不置可否,宗啟顥可沒那麽好糊弄,徐鶯鶯想死可別拖上她。 她最多做個防範,但這些讓人要是真膽大越了界,宗啟顥就算再惱怒,隻要她能拿出自己已經盡全力的證據,這些事兒就算不到她頭上。 這也是這麽久以來,縱然陸貴妃被後宮其他嬪妃孤立,依舊穩坐高位,恍若無事發生處理後宮事務的原因。 ——隻要她做好分內事,宗啟顥不必為後宮煩憂,就什麽事都沒有。 “我確實不希望後宮再多一個人來,”陸貴妃聲音平淡,“多一個人,就多一些麻煩事,我沒那麽閑。” 徐淑妃笑靨如花:“放心,我也是如此。湊夠兩桌麻將就夠了,再多一桌,綿綿就要輸得哭鼻子了。” “兩桌麻將?”陸貴妃重複了一遍,低聲道,“殿下不會打麻將。” 徐淑妃依舊還是微笑:“差點忘了這個,不過沒關係,鬥地主綿綿也沒贏過幾回,哪怕是和殿下組隊,她也沒贏過。” “這隻能說明一個事實。” 徐淑妃看向她:“什麽事實?” “王昭儀的運氣真的很差。”居然連祝斯寧都能被帶衰。 這一回徐淑妃終於沒忍住,大笑出聲來:“你要不說我還真沒發覺,這丫頭貌似從小到大運氣都很差。” 進宮前,搗蛋被抓到的都是她;明明是和家世相當好姐妹一起進宮的,位份卻始終低一級;玩牌打麻將任何遊戲都是贏少輸多;到後來,兩人一起合夥與繡房做交易,別人也是先想到她。 “因為從小到大,都在給你背黑鍋。” 陸貴妃懶得和她多說,反正兩人的目的相同,有徐淑妃在,終歸更有把握些。 “說起來,你應該是和殿下接觸最多的那個人吧,”徐淑妃忽然道,“陛下時常往椒房殿去,想來和你撞上的次數不會少吧?” “那是自然。” 徐淑妃摸著下巴:“剛才我遠遠看了陛下一眼,發現秦王世子站在他旁邊,都平白比他矮一頭。賢明又俊朗,還對你信任有加,難道你就不動心嗎?” 陸貴妃麵無表情:“你想說什麽?” 徐淑妃聳肩:“沒什麽,就是好奇。” 陸貴妃低低道:“陸清妍的心已經死了。”在踏入宮門的那一刻,就死了。 她不想再廢話,轉身就想走。 徐淑妃後麵小小地驚呼了一聲。 於是陸貴妃又轉過頭。 什麽也沒有。 徐淑妃笑眼彎彎:“果然真的轉過頭來了。” “你耍我?” “不敢不敢,”徐淑妃笑著擺手,“我隻是覺得,你未免過得太壓抑了,在殿下進宮以前,你除了處理宮務看話本,就沒其他樂子了吧?” “和你有關……看話本?!你……” 徐淑妃麵色不變:“怎麽了?” 陸貴妃耳根通紅,窘迫不已:“你知道……這個……劉美人她……” 徐淑妃掩嘴笑道:“我當然知道,最開始的話本題名還是我寫的呢。不過劉美人是真的有才,雖然她的講古是要入宮的時候速成學出來的,但她是真的很有天賦。” 陸貴妃感覺自己無法直視徐淑妃了。 能鎮定地麵對以自己為主角胡編亂造的話本,還能興致盎然地題名……這一點恐怕宗啟顥都做不到。 徐淑妃還在滔滔不絕地誇獎:“好些事兒我隻是隨便說說,不過經過劉美人的加工後,故事就更精彩了,還有陳才人,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著挺普通的,文筆不錯,盧婕妤的畫工還是一如既往的出色,哪怕是做著玩的也畫得很仔細……” 陸貴妃看天也不是,看地也不是。 徐淑妃麵柔心黑,這是整個後宮除了王昭儀都知道的共識。 當然,這一切都要感謝劉美人的話本。 從最開始的《後宮沉浮錄》到後來的《清寧宮情仇錄》等一係列話本,徐淑妃在裏麵一直都是扮豬吃老虎足智多謀臨危不懼等具有一係列優點的主角,不論最初多困難,最後都能反敗為勝笑到最後。 哪怕是和王昭儀這樣隻會拖後腿的隊友組隊,都能帶她走到最後贏得勝利。 “我看這幾天圍獵,還是別給殿下安排單人的帳篷了。”徐淑妃柔柔笑道,“陛下肯定不會介意暫時收留一下無處可住的殿下,勉強和他擠擠睡了。” 雖然很驚訝徐淑妃對於話本的態度,不過陸貴妃還是很快調整過來:“這些我自會安排。隻是這次圍獵之後,後宮不允許再多一個人。” 徐淑妃躬身一禮:“那是自然,臣妾謹遵貴妃娘娘教誨。” =========== 關於祝斯寧到底去哪一個帳篷過夜,這真是個值得思考與爭辯的話題。 宗啟顥的理由非常正當:“皇後與朕一同前來,自然是和朕一起,哪有隨意離開去往臣子處留宿的規矩?” 祝修永動之以情:“自從阿寧入宮以後,我們兄弟二人就不再見麵了,再也不能如小時候般親密地抵足而眠。圍獵過後,又要遠赴邊疆,現在阿寧出了宮,難得有機會,還請陛下理解。” 宗啟顥拒絕理解:“上一次不是回去過了嗎?” 祝修永露出迷茫的表情:“有嗎?不是說皇家不是平常百姓家,連三日回門的規矩都沒有嗎?” 不等宗啟顥再說話,祝修永又像是陡然想起來:“好像是有一兩次來著。不過都是坐一下說幾句就走,臣實在是覺得不夠。臨別在前,想到以後阿寧就要一個人孤苦伶仃露在這京中,臣心中實在不忍……” 這話一出,祝斯寧也心有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