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戰過後,祝家縞素百日,不僅失去了女主人,備受看好的二公子更是因此廢了一半,不再出現在軍營中,轉而學起亂七八糟的雜學,整日不務正業。 祝斯寧:“我從不為我的腿遺憾,在那種情況下,活著就已經是萬幸。”當時他獨自出城搬救兵,就做好了最壞的預想。更何況之後,祝家更是傾盡全力醫治,至少現在的祝斯寧,看著和常人無異。 祝修永拍了拍祝斯寧的肩膀:“你隻是在和自己過不去而已,那個時候的你才幾歲,已經做得很好了。” “阿寧,我們都希望你好,你知道的,我一直都不希望你留在京城浪費時間,即使你的腳不足以支撐你上戰場,後方依舊可以供你發揮。”祝修永說得很慢,“宗啟顥知道不知道都無所謂,他若不喜,你想要走我肯定帶你走,絕不會讓你受氣。但是如果你不想,我也會尊重你的選擇。” 祝家從不覺得祝斯寧是廢物——算無遺策,對弈遊戲中鮮少輸過,難度越大,贏麵越大,這樣的天賦,恐怕這天下翻過來都沒能再找出第二個。 “我知道,謝謝大哥。”祝斯寧深深呼吸,平靜情緒,“我隻是需要時間,好好想想該怎麽辦。” 現在他陷入劇情中,等他完成任務離開皇宮,再做考慮也不遲。 祝修永點點頭,總算對宗啟顥有一點滿意的地方:“不管怎麽說,宗啟顥能讓你提起這件事,多少還算有點用處。” 祝斯寧看著每天都是笑嘻嘻的樂觀模樣,這反而跟讓人擔憂,怕他憋久了鬱積在心。 “其實他也不是那麽沒用吧……”祝斯寧嚐試為宗啟顥說些好話,“陛下還是很英明神武的,妥妥的明君。” “嗬——”祝修永冷嗬一聲,反問祝斯寧,“你居然在為他說好話?” 早先看到祝斯寧後脖那些痕跡,他就很火大了,宗啟顥跟他爭了半天,就為了把人搶過去。結果在他那邊不過一個晚上,祝斯寧就過敏了。 也就那些小姑娘家沒見識,才會覺得那是什麽曖昧痕跡大驚小怪。 “這不是事實嗎?”祝斯寧問道,“大哥你這是看他哪裏不順眼?” “哪兒都不順眼!” 祝修永一蹬眼又看到祝斯寧後脖。 ——現在已經不單單是過敏了。 他轉開眼,問道:“你老實說,宗啟顥有對你做過什麽嗎?欺負你有沒有?” 祝斯寧內心咯噔一下:“什……什麽?” 祝斯寧這樣的反應,完全坐實了祝修永的猜測。 “宗啟顥他還要不要臉了!”宗啟顥這麽大喇喇地讓祝斯寧露出這些痕跡來,祝修永沒有半點高興。 “哥,你鎮定點,不要那麽大聲……”祝斯寧心虛地提醒祝修永,他們私下直呼宗啟顥的名字可是大不敬,“他沒有做什麽的,你不要緊張,別激動別激動,他就咬了我一下,其他都沒有,真的。” “咬……咬一下?!他什麽意思?!難道真的對你有意思?” 祝修永很久沒有這麽暴躁過了,先前外族使節挑釁祝斯寧,他最多就是生氣對方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會看臉色,隻想把對方趕緊收拾了事。 但是宗啟顥他動不得,偏偏祝斯寧又一直在維護對方。 “他不會喜歡我的,”祝斯寧怎麽想都覺得不可能,“也許是他鹿血喝太多,一時衝動罷了,哥你想開點,別生氣。” 現下大腦冷卻緩了過來,祝斯寧慢慢地也想明白了—— 蕭逸明不在,宗啟顥心焦難耐,隻好臨時抓他這個炮灰代替了。 都是男人,他懂的。 感覺有些不對勁的祝修永沉默半晌,問道:“你覺得他不喜歡你?” 祝斯寧迷茫:“他為什麽要喜歡我?”官配明明就是蕭逸明,原書就是這麽寫的。 “……所以你為什麽要一直說他的好話?你這是……什麽意思?”祝修永忽然覺得比起宗啟顥來,似乎祝斯寧的問題更大。 一時衝動能搞成這個鬼樣子? “我不是說過了嗎?他是個好皇帝,我就如實地誇一下。” 祝修永終於知道哪裏不對勁了,都這樣了祝斯寧還能給宗啟顥補上這麽一個理由,他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同情宗啟顥還是該敲醒祝斯寧。 想不到對策的祝修永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都不知道為什麽他一直自己的終身大事沒解決的人要摻合進去。 祝斯寧等好一會都沒等來祝修永的回應,小心翼翼問道:“哥你還好吧?頭很疼是嗎?” “都是給你氣的。”祝修永沒好氣道。他現在唯一慶幸的是還好老爹留守京中不在,要不然事情都不知道會往哪個方向發展。 ……雖然現在也好不到哪去就是了。 “這……這樣嗎?”祝斯寧還想著今晚要留宿蹭個床位,忙獻殷勤,“那我給你揉揉,按摩按摩?” “別,我受不起。”祝修永擺手,再瞄了一下祝斯寧的後脖,“你有什麽事就直說吧,別跟我繞。” “想留宿,哥你給留個地睡吧。” 祝修永抽了抽嘴角:“之前叫你來你不要,現在才想著要躲一下?” “不是躲,”祝斯寧一本正經地糾正,“是給宗啟顥冷靜的時間。” 讓他趕緊把箭頭對準蕭逸明,放過他這個炮灰。 “……行吧。”祝修永已經放棄和祝斯寧再繼續扯這個事,反正祝斯寧沒事就好。 “你要睡哪裏就收拾一下,我還有事要忙。”祝修永指了指裏麵,“自己弄,反正你腿估計好得差不多了,別整天呆著不動,多活動一下才能好得更快。” 他說完,徑直走出帳篷,微笑著與門口的人打招呼:“讓陛下久等了。” “不久,朕也是剛來。” 宗啟顥終究還是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麽冷靜,在聽說祝斯寧去往祝修永帳篷半天不出來後,他就知道要糟。 祝修永要是真留下祝斯寧,之後宗啟顥就別想要回人了。 祝修永擋在門口,不讓宗啟顥再前進一步:“不知道陛下來此,是有何要事?” “皇後許久未歸,朕來接他回去。” 祝修永悠悠道:“阿寧他暫時不想回去,要和我敘一下兄弟情誼,讓陛下白跑一趟了真是抱歉。” 宗啟顥堅持要問個明白:“這是他自己說的?” “這有什麽關係嗎?”祝修永帶著幾分幸災樂禍,雖然宗啟顥很有可能是一頭熱,不過他為什麽要好心提醒呢? 宗啟顥笑了笑:“因為朕覺得,這話肯定是世子說的,阿寧不會說這種話。” 被揭穿了,祝修永仍然不慌不忙:“陛下未免太過自信了。” 宗啟顥:“不是自信,這是事實。” 祝修永:“……” 遲遲得不到祝修永的回話,宗啟顥接著道:“阿寧有沒有說過這句話,不如當麵問一下,世子看如何?” “不如何。”祝修永硬邦邦道,“還請陛下回去吧,阿寧確實沒有直接說過這些話,但他確實不想見你。” “為什麽?” “這話應該問陛下才是,陛下做過什麽,自己心裏最清楚,不是嗎?” “做過什麽?”宗啟顥收了笑,“這些和世子又有何幹係呢?阿寧是朕的皇後,難道我們之間做什麽還要經過世子批準嗎?” “不是批準,是我不願意。” 祝修永無意再和宗啟顥糾纏下去,再耽擱祝斯寧可能就會發現了。 “因為我不知道讓阿寧留在京城是對還是錯,畢竟他在世人的眼光裏是什麽樣子,陛下應該比我更清楚。”他沒有再自稱臣,是在用祝家人的身份與宗啟顥對話,“多的話不必說,陛下還是請回吧,我不想再說第二次了。” 祝修永一揮手,後麵的親兵便持槍將門封住。 宗啟顥注視著祝修永:“不知道世子還忙不忙,朕想和世子談談。” 祝修永直接拒絕:“我很忙,不想談。” “沒關係,隻要朕想談就可以。”宗啟顥先一步倒退,後麵的宮人將祝修永圍住,“世子請吧,再待下去,阿寧就要知道了。”第39章 祝修永的帳篷沒有太多裝飾物, 都是些必要的家具。 祝斯寧在帳篷內轉了一圈, 鬱悶地發現他可能很難蹭到一個相對舒服的床位。 得先找後勤管家陸貴妃要些日用品才是。 此時自由打獵已經差不多結束, 獵來的野味多數洗淨上了烤架,剩下活著的,要麽是長得可愛被逃過死劫, 要麽就是等著養肥明日再宰了上桌。 祝斯寧找到陸貴妃的時候, 她正被一群人圍著。 圍獵作為一個大型的聚會場所,參與人員基本上世家高官, 就算是家世不顯的,也必然是才能出眾, 備受看好的朝中新貴, 來日封侯拜相也未必不可能。 這樣天時地利人和, 不趁機相親實在浪費。 能親自上場打獵的女眷隻是少數人, 大多數隻會象征性地彎彎弓, 能射中固定的靶子就不錯了, 射中活物是基本不可能。大多數女眷還是拿出了自己壓箱底的衣飾,隆重打扮再出場。 陸貴妃身側除了圍著少部分騎裝少女,更多的是花花綠綠的裙子,祝斯寧隻遠遠看了一眼,就不敢靠前。 這麽一大堆人圍在一起吵吵嚷嚷,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祝斯寧聽了個大概, 範充容似乎是太久沒有練習弓箭, 準頭不太好, 箭羽好幾次都險險擦著人射出, 好一點的就刮擦掉頭發,不走運的,臉都擦出一條血痕來。 玩一下還差點賠上性命,幾位嬌小姐不樂意了,要求範充容不要再下場,還有的仗著有家裏的長輩壓陣,要求她道歉。 範充容自然不肯,別說她家世不比這些人差,就算是在宮裏,她也是九嬪之一,能壓在她頭上就那麽幾個,憑什麽向一個白身的小姑娘低頭。 “既然出來玩,就要玩得起,你這不是沒事麽,哭哭啼啼做什麽?”劉美人搖著團扇,翻了個白眼,這種事,她當然要維護範充容,“不是說了嗎,又不是故意的,合著你以前練習的時候就沒射歪過?” 王昭儀跟著附和:“就是,技不如人你認了就是。在這裏說理有意義?還不如回家多練練。” “昭儀娘娘,我們隻是想請充容娘娘不要再下場,要不然做些別的也好,她……是她射不準的,不是我們。” “是嗎?”王昭儀回想了一下範充容的英姿,“我怎麽覺得她挺厲害的,姿勢好看,特別有氣勢,重要的是還很準,隔了那麽遠還能射準那片樹葉,真是太厲害了!” 王昭儀簡直將拉偏架的能力發揮到極限。 幾個寶貝女兒被範充容的箭嚇到的誥命夫人氣得嘴巴都歪了:“射準樹葉是因為她射偏了!” 陸貴妃抬手,示意幾位不要再出聲,看向範充容,要她解釋。 範充容一臉無所謂地低頭撥動弓弦:“沒有射偏,我本來就是對準那片樹葉的,愛信不信。”恐嚇你女兒隻是順帶的。 要是範充容幹脆利落地承認自己箭術差也就算了,說兩句軟話又是和和氣氣,這種明明就是很差還要硬著嘴巴不肯認,再接著上場繼續嚇人才氣人。 徐淑妃提著手帕掩住嘴角的笑意,眉眼彎彎和稀泥:“都少說兩句,這都是誤會,幾位夫人也別氣了,都不是什麽大事,範充容不是故意的,讓她多練幾次,就能射準了。” 王昭儀立刻接上:“鶯鶯說得對!這些都是要練的,等範充容上場多練幾個回合,就能射準了。” “昭儀娘娘,你剛剛不是才說過範充容準頭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