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將有名望的在野儒生和當朝官員送走後,蕭逸明才有空喘口氣。 半山剩下的人不多,多數是和蕭逸明交情較好,留下來安慰他的。 “蕭兄學識深厚,這不過是一時意外,假以時日,其他人自會明白蕭兄的道理,到時候蕭兄光是印書就能賺得比現在還多!” “不過一場小小的辯論而已,來日還有更大的地方供蕭兄弟發揮,不必掛心……” 這些蕭逸明都一一謝過,並按照流程安排了吃食。 酒一下肚,心便安了很多,不好在蕭逸明的辯論失敗上多說,眾人將話題轉到別處。 “今日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殿下,果真如傳言一般……哎,我都不知道用什麽詞來說,長得真好。”有人抱著酒壇醉醺醺道,“他看我一眼,我都緊張得不行。” 同伴笑罵:“殿下怎麽可能看你,你哪位啊。” “肯定是看我,我就站在逸明身旁,殿下肯定記住我了!” 說這話的人同樣引來一片噓聲:“殿下看的肯定是蕭兄,人家是特意過來看他的。” 蕭逸明矜持微笑:“能得殿下垂青,是我的榮幸。” 雖然這場辯論的結果不太好,不過沒關係,反正祝斯寧聽不懂,再加上對方還糟了刺殺,恐怕注意力都不在結果上、 “我考了那麽多次進士,還沒能中過一次,原以為此生無緣見天顏了,沒想到既然還能見到陛下,聽你們這麽講……果然陛下和殿下是天作之合!” 這人是來接朋友的,順便蹭個飯,恰好在出城的時候碰到宗啟顥的儀仗。 “陛下肯定是聽說殿下被刺殺,特意出宮接殿下的!”他激動不已,“和書裏講的一模一樣!” “陛下真的來了?”一句話就將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很快就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蕭逸明聽得雲裏霧裏,問道:“你們說的書,是什麽書?”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為這場辯論忙碌,幾乎住在藏書樓裏,生意都疏於打理。 竟然沒有聽說過這些。 “是坊間話本,蕭兄不知道也是正常……”其他人笑道,“都是戲說帝後罷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你看這人一直沒考上進士,就是看話本給鬧的,真以為他是殿下不成,有陛下在,想看話本就去藏書樓看個夠。”第59章 沒能從祝修永那裏借到錢, 祝斯寧將自己進宮以來攢下來的份例點了點,還是覺得不太夠。 要是讓宗啟顥增加後宮的支出,前朝禦史肯定要抓住他不放, 還是得祝斯寧自己想辦法才行。 後妃的財政忽然變得緊張, 原因是原來一直散財, 為愛發電出本的劉美人家裏無法給她足夠的補貼, 導致她隻能提高價錢出本。要解決就要從源頭開始,幫助劉家振興。 可是要怎麽做呢? 祝斯寧就沒為銀錢煩惱過。 這個任務實在不好做,聯係的方麵太廣了, 祝斯寧要切實解決每個嬪妃的煩惱才算完成任務。 在這座皇宮裏生活, 本身就是這些人的煩惱,可是出去如何安置,還有背後的家族,不能安排好, 也不算完成任務。 “殿下, 來看下這些花樣如何?”借著後宮例常的聚會, 王昭儀帶了一堆繡樣過來, “你看下有哪些喜歡的, 挑了臣妾好做罩子。” 王昭儀熱情滿滿, 可惜祝斯寧心不在焉, 看哪個都差不多:“隨便,我不挑, 哪個都可以。” “怎麽可以隨便?”王昭儀很認真地糾正, “這可是最少要用一個月的, 還是正月用的,過年的時候,朝廷命婦都要來椒房殿給殿下拜年,到時候大家都能看見,怎麽可以隨便敷衍?” 王昭儀技藝高超,刺繡功夫冠絕京城,做什麽都好看,祝斯寧不覺得這個有什麽好挑的:“你做成什麽樣我都會用的,喜慶一點看著熱鬧就好。” “殿下又誇臣妾。”王昭儀從不掩飾自己事事喜歡爭第一這件事,被祝斯寧一誇更是滿麵通紅,高興到要飛起,“臣妾在宮裏都沒事幹,整天就是做這些,做來做去就是這幾樣,速度早就練出來了,殿下要越複雜的花樣,臣妾做著才有意思。” 王昭儀的刺繡再驚豔,能欣賞的人也就那麽多,確實可惜了。 祝斯寧隱約有個念頭一閃而過。 “殿下可是有心事?”陸貴妃想起之前祝斯寧說要放她們出宮的事,有些擔憂,“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殿下不必為此煩憂。” 她們在宮內過的是什麽生活,外人都不知道,也就祝斯寧能體諒她們,給她們最大的自由了。 比起所謂的出宮,她更擔心祝斯寧因此和宗啟顥起衝突。 宗啟顥雖然不在意她們,但若是真把他搞得沒麵子,不僅她們沒有好日子過,身後的家族也要遭殃。 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陸貴妃要求不多。 “有一點,我覺得你們困死在這裏,未免可惜,畢竟你們比起我,可有才華多了。”祝斯寧支著下巴,靠在桌上沉思,沒有察覺到原本還熱熱鬧鬧的後妃忽然靜了一瞬。 宗啟顥站在殿門口,沒有走近,平靜地注視這一切。 陸貴妃低垂著頭,餘光看到宗啟顥的腳一直沒動,沒有通報,說明宗啟顥不想讓祝斯寧知道他來了。 徐淑妃立刻反應過來,挑起另外的話題。 “說起來,臣妾還沒謝過殿下呢。” 蕭逸明與徐祭酒辯論那天,祝斯寧特意帶了禦醫出宮,還遭遇了刺殺,若不是為了徐祭酒,祝斯寧大可不必冒這個險。 劉美人迅速接上:“聽說殿下還遇到了刺客,幸好沒事。” 其餘妃嬪立刻跟著做出後怕的表情,仿佛沒有察覺到宗啟顥在一樣。 祝斯寧毫無所覺,將計劃和盤托出:“沒什麽,都是安排好的,徐祭酒沒事就好。” “多謝殿下,專門演了這出,”徐淑妃拿出一個盒子,盒子一開滿室馥鬱,“臣妾擔心殿下受驚,特意做了香膏給殿下安神。” 祝斯寧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拿起一個小香膏,放在鼻下聞了聞:“很好的東西啊,雖然我沒有受驚,不過我能要一個嗎?” 徐淑妃將整個盒子推過,裏麵是各種香型的香膏:“當然可以,這些本來就是做給殿下的。” 謝過徐淑妃,祝斯寧轉過頭,打算叫宮人將這些都收好。 一抬眼,就看到了宗啟顥。 “陛下什麽時候來的?” “剛到。” 宗啟顥淡淡地掃了一圈,朝陸貴妃輕輕頷首。 後妃們再說幾句,就自覺離開,這些祝斯寧已經習慣,後妃們和宗啟顥最多就是還算麵熟的陌生人。 “徐淑妃給我做的,陛下要不要試試?”祝斯寧拿起一個香膏,“拿一個放到議事殿也行,舒緩安神。” “不用了,”宗啟顥坐在祝斯寧對麵,“阿寧與後宮嬪妃關係都很好,皇後這個職位做得特別好。” 祝斯寧:“這是誇獎嗎?” 宗啟顥居然覺得他這份工作幹得不錯,這樣他都不好意思說自己還想著先混段日子。 宗啟顥斟酌道:“阿寧似乎有遣散後宮的打算,我可以理解為嫉妒嗎?” 祝斯寧對這些嬪妃總是格外寬容,還很有同情心,也許留她們在這裏生活確實很無趣,但是她們出宮之後可能會無處可去,境況隻會更加糟糕。 “嫉,嫉妒什麽,”祝斯寧耳根一紅,“你們又沒什麽,我就是覺得可惜……” 不論他和宗啟顥的感情到了哪一步,他先完成任務,多少能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這是多方選擇的結果,有得就有失,對於這一點,後妃們可比祝斯寧清醒多了。 宗啟顥忽然想到,祝斯寧入宮雖然同後妃們一般是形勢原因,但他還抱有期望,就像他對皇後這個位置上的人還抱有期望一樣,他是符合祝斯寧期待的那個人,所以…… 在祝斯寧眼裏,他是一個明君,永遠都不會錯—— 這些祝斯寧說過很多次。 那些他不知道的時候,祝斯寧一直都在注視他,即使祝斯寧說過,既然前世是他的一廂情願,宗啟顥就不必為此有負擔。 “阿寧……”宗啟顥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更加平緩柔和。 “怎麽了?” 宗啟顥將祝斯寧抱住:“讓我抱會。” 有點突然,祝斯寧抬起頭想要看宗啟顥到底是怎麽了,才做了一半的動作,後脖就被宗啟顥的手掌固定住。 兩人一時陷入沉默,祝斯寧注意到宗啟顥的喉結微微顫動。 宗啟顥半天沒動作,祝斯寧伸出手戳了戳宗啟顥的喉結。 “唔……”宗啟顥嗓音發啞,“祝斯寧!” “在。”祝斯寧雙手環住宗啟顥的脖子,不等他說話迅速接上,“我想去外麵看看,我們到處走走吧。” 宗啟顥深吸一口氣:“你想去哪裏?” “看點別的景色,不要附近的,”祝斯寧朝外麵看去,“太液池怎麽樣?那邊荷花應該開了吧,我還沒看過呢。” 天氣炎熱,再加上不能自己走,荷花開了後,祝斯寧就沒再去過。 宗啟顥沒有拒絕,帶著祝斯寧去了太液池。 夕陽西下,太液池水波粼粼,盛滿碎金搖曳。 葉底遊魚倏地頂起青綠的荷葉,隨即又潛入池底,攪得一池荷花搖搖晃晃。 晚飯就擺在太液池的荷花水榭。 四麵環水,隨便轉一個角度都美得可以入畫。宮人還在擺碗筷,祝斯寧和宗啟顥就坐在一邊,撒魚食看著池中的錦鯉密密麻麻地擠作一堆。 不遠處,皇宮內最高的閣樓攬月樓長長的影子映在池邊,裝飾了琉璃的簷角折射太陽最後一點光芒。 荷花卷蓮藕湯,裹著翠綠荷葉的童子雞肚子裏還填充了魚子,一剝開就有油緩緩低落,香氣撲鼻。 祝斯寧吃飽後還覺得不夠滿足,想要再加一碗荷葉飯,被宗啟顥攔住了。 “為什麽?”祝斯寧看著還剩一半的雞肉很是心痛,“不吃多浪費啊。” 宗啟顥言簡意賅:“現在不宜多吃。” 祝斯寧吃完就是坐著,吃那麽多晚上很難消化,容易積食。 “所以我要看著你吃嗎?” “我也不吃。”宗啟顥對吃食不是特別看重,吃飽就自覺放下碗筷。 祝斯寧戀戀不舍地看著撤下去的菜:“雖然我不吃,但是看著你吃也行啊。” 宗啟顥:“別想了,我也不吃,你喜歡下次再讓禦膳房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