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發灰眸,長發濕潤地貼在脊背上。黑袍紅紋,膚色如霜,薄唇微微地抿起,無論是相貌還是神態都……  葉靈芝感覺腦中“嗡”得一聲,要說的話都忘了。她蹲下身,目光凝在那魔頭的臉上。  奇怪,看了崔判三個多月,不是頭一回看他的臉,怎麽這次就……好像是一直冷寂無情的傀儡,在瞬間中魂靈歸位、真正地活了一樣。  她擱下桃子,掌心扒著石台邊緣,蹲下身靠近一些盯著他,過了半天才想起來對方在問什麽。  “……仙靈島明心洞五靈真人座下,天女葉靈芝。”  天女葉靈芝。崔無命品味了一下這幾個字,想了半晌,又道:“你剛剛說,剝衣亭、孽鏡台?”  葉靈芝看著這位原本與她師尊比肩也不相上下的大人物,猶豫半晌,還是讓一時的美色蠱惑,覺得陪他聊聊也無妨。  “是啊,不過酆都中,這些外物反而都不要緊了……孟婆隕落於天劫之下、羅刹在萬箭穿心中身死道消,黑白無常被廢掉經脈、手腳俱斷……哦,還有你,穿透琵琶骨,釘死在這寒潭地獄裏。”  崔無命聽過那兩個地點的名稱,就如同夜叉所居住的酆都第二層黑雲沙一樣,剝衣亭、孽鏡台、望鄉台……甚至三生石、奈何橋,在追獵者內部不過就是酆都這個位麵一個居住地的代稱罷了。  “那閻羅天子……”  “你們陛下啊……酆都帝君元嬰都被劈散,想必也逃不到哪裏去了。”  葉靈芝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頗覺賞心悅目:“我師尊前去追捕夜叉了,算算時辰,也該有成果了。”  這裏是至高武力位麵之一,是酆都的源位麵,主神所給予的任務看似簡單,但沒有意義就是它最大的意義……  因為這種局麵,幾乎是必死無疑的,甚至還是合乎劇情走向的、合情合理地隕落。  “夜叉?”崔無命反問一句,鎖住他的鐵鏈發出一層震蕩聲,奏出清脆的鳴響。  “是啊。”葉靈芝看著美人生動的表情,感覺一陣心癢。她摸了摸下頷,故意多說了一句,“身負重傷的逃竄,不知道能活多久呢?”  隨著這句話的落下,鎖鏈聲果然隨之顫動了一番。  被滿足期待的少女眨了眨眼,準備繼續說些話刺激對方,意圖看到那張臉上出現什麽別的表情。  “等到從酆都帝君身上得到生死簿,再把你的神魂提煉出來,你這具軀殼就沒有用了。”她揚唇笑了一下,“正好拿給我做傀儡。”  崔無命莫名覺得對方的語氣有些微妙。  “做傀儡……”  “對。”葉靈芝捧著臉頰,笑得一臉天真,“就可以想玩弄哪裏,就玩弄哪裏了。”  她的目光從高處掃蕩過來,像是要把那層黑底紅紋的仙衣穿透剝掉一般,火熱得透露出一絲貪婪。  “淩-辱曾經高高在上的酆都判官,不光是我,每個正道人士,應該都很喜歡吧?”  她從石台間走到階梯之上,指尖畫出一道閃著幽光的痕跡,石柱上的符篆隨她動作亮起,扣住崔無命琵琶骨的倒鉤猛地收縮,尖端狠狠地紮進鐵柱裏,發出劇烈的刺磨聲響。  冷汗滴落進潭水裏。  一隻手為他擦掉了額角的汗,那隻白嫩的、隻會畫符和研製傀儡的手,從高高的石階上下來,抬手扳過了崔無命的下巴,滿意地欣賞著自己未來的傀儡,諷刺地笑了。  “我真想現在就好好地疼你,判官大人?”  那雙煙灰色的眼眸隨動作抬起,注視著麵前的黃衣少女。崔無命舔了一下幹燥的嘴唇,道:“如果你想的話,現在就可以。”  葉靈芝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之喜地靠過去,隨後就聽到對方口中低微又清晰的兩個字。  “……轉換。”  a級技能-轉換:常用於兩個空間位置或精神力和生命力之間的轉換。同時可用於把其他任何等價轉換。  扭曲的空間泛起波紋,身後的慘叫聲驚天動地,幾乎要震碎耳膜。  崔無命站立在鎖鏈之外,從石階之下一步步向上走去,聽到身後之人肮髒的咒罵和詛咒,一步步走到了最高處的石台上。  黑衣紅紋,鮮血從雙肩的傷處蔓延出來,在地麵上拖曳出一道血跡。  他佇立在最高的地方,目光轉向石門間的縫隙,聲音很輕地道:“穿透琵琶骨,釘死寒潭地獄。……慢慢享受。”  脫離壓製的陣法之後,言靈逐漸恢複了它本身的力量。  “百般折磨,求死不能。”第69章 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這個地方是一個隱藏在深處的洞穴, 石門的縫隙之外, 則是一座孤島。  內部是葉靈芝淒厲的嚎叫, 外麵卻春光融融鳥語花香。或許是對鎖鏈符紙太過放心, 除了一個看守他的天女之外,這裏竟然沒有別的布置了。  不過想想也對, 連地府都潰不成軍廣廈將傾, 對待一個被釘死在寒潭裏的判官不必尤其重視,也實屬正常。  崔無命斂了一下身上的衣袍,不小心牽動了肩膀上的傷口, 驀地抽了口氣。  隨著冰刹環發揮作用,他整個人隨之升起, 白皙的赤足掩蓋在過長的黑衣之下, 末端一層鮮亮的紅邊兒落在腳背上。  鳴聲清脆、環響如擊玉。  離開這裏。崔無命想到,朝著閻哥的位置前行,去找他。  與曾經有過的畏懼和出於自身安全的考量都不同,已獲得可稱頂級的力量的崔無命,心裏隻有一個想法。  去找他。  因為那是殷閻, 與其他的一切都無關。  ·  彭——  奇異光華從一件法器上亮起, 蕩出的光波與半空的紫光相撞,劍陣粉碎、靈波四漾,一個身影隨之擊飛出去, 猛地撞擊到了石壁之上。  發須皆白的老者懸空飛進過去,抬手扣住那年輕人的喉嚨,慈眉善目地道:“追擊到了酆都之人, 為何不報?”  年輕人長著一雙尖耳,一看便是雜血妖族,他深藍的眼珠轉動了一下,冷笑:“趁虛而入,妄稱正道。”  “哦?貧道若非正道,豈會留你這賤種性命。酆都觸怒天道,人人得而誅之!”  老者的慈善麵貌驀地變作獰笑,就在他指尖幾乎刺穿妖族的喉嚨時,動作忽然頓止。  噗呲。  骨骼斷裂聲、新血翻湧聲。  在年輕妖族的視線裏,剛才還風光無限近乎猖狂的偽君子,脖頸間穿透出一道血洞,散發著寒意的劍刃插入喉管,隨著抽拔的動作而裂出碗大個傷口。  頭顱滾落的同時,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戴著鬥笠、一身黑衣的修士。  這位看不清麵貌的修士抬起手指,掌心的潔白絲絹擦拭幹淨劍鋒,近前到年輕妖族的咫尺之間。  “酆都的蹤跡?”麵前之人聲音微微沙啞,“夜叉?卞城王?楚江王?……還是閻羅天子。”  年輕妖族抵觸又畏懼地側挪一步,退無可退,隻能在這個活閻羅的注視下硬著骨頭回道:“是夜叉。你是什麽人?”  崔無命保持著一身冷酷的氣質,語氣盡量非常淡然地道:“是對他們感興趣的人。如果你不說——”  “會怎樣?”  另一個聲響突然響起,崔無命微微一怔,察覺到這聲音似乎有些熟悉,隨後就感覺到脖頸一涼,幾道鋒利的爪刃隔著鬥笠的黑紗抵在他頸間。  ……哪來的黃雀?  他抬起眼,視線透過薄紗,看到對方展開的精致蝠翼和一雙尖尖耳朵。漆黑的柔軟發絲之間,熟悉的紅眸透露出迷人的血色。  愛德華?崔無命怔了怔,開口道:“我是……”  “閉嘴。”遞進頸下的尖銳指甲劃出一道血痕。“我的目標不是你。”  崔無命知道愛德華打不過他,但是在這種致命弱點落在對方手裏的感受依舊不太好受。他在心裏歎了口氣,正想說點什麽的時候,發現周圍的場景都開始變化了。  是致幻。  危險程度極高的黑發血族注視著原位麵的妖族,猩紅雙眼與之對視,蕩起一層神秘莫測的波光。  “夜叉在哪裏?”  年輕妖族的目光微微一滯,眼中似乎有一道無形的旋渦變幻,他遲疑了不到一息的時間,隨後把自己的所見所聞全部敘述了出來。  追獵者內部有傳言說,隻有愛德華不想知道的,而沒有他不能知道的。就是在讚歎這種無與倫比的、對心智施加的影響。  聽完這一切之後,愛德華眼中的血色再次濃鬱,如同蕩起波紋的深潭或海麵。  他的語調十分溫柔,是那種能不分物種地打動人心、不分語言地浸透空氣,仿佛能掐出一捧溫水的柔和,配合那張美貌而柔和的臉,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感謝你。但是,請你忘了這一切。”  致幻的天賦滲入到妖族的腦海裏,讓他在迷惑與心動中昏迷了過去,被愛德華放到了安全的地麵上。  就在他轉身想要對著那個黑衣神秘人故技重施的時候,看到剛才被他抵著喉嚨的人摘下鬥笠,露出一張無比熟悉的臉。  愛德華:“……崔崔?”  崔無命:“這個稱呼到底是誰帶起來的?噢,奧黛麗這個完蛋孩子……”  他抬起手摸了摸脖頸上的血痕,非常怨念地看著愛德華,道:“什麽時候這麽凶,一句話都不讓我說。”  “抱歉。”黑發血族態度非常好地道歉,“我沒想到你……要蒙麵?”  崔無命:“……因為我也是被追殺的對象之一啊。”  他抬起手戴好鬥笠,飛過去看了看在這個位麵估計會被認為是妖族的愛德華,伸手捏了一下對方堪稱完美的臉,感歎道:“天涯何處不相逢。在找侯卉?不對,你怎麽又跑出來了。”  崔無命忽然想起愛德華的身份,以及夜叉女士在酆都的千叮嚀萬囑咐。這個非常有可能被路過的追獵者變現為上萬積分的逃匿者,居然真的在0008位麵。  “天快黑了。”愛德華根據天色判斷了一下時間,“一會兒跟你說。”  ·  夜色如墨。  兩人趕了很久的路之後暫時停歇在荒野之處。星輝燦爛地投出光影,穿透細碎的黑發發梢落在臉頰上。  崔無命放下鬥笠,坐在荒野之中的一塊巨石上,在腦海中拉取殷閻的位置測算了一下距離。  愛德華坐在他身邊,神情寂落,沉默不語。  “也不用這麽擔心啦。”崔無命開口安慰道,“夜叉女士一直運氣很好,她不會有問題的。”  “她不是運氣好,是她自己……很強。”  由危險程度極高的愛德華來說這句話,總覺得有些微妙。崔無命怔了一下,迅速地拉開話題:“……啊,遇到你就是有好運氣了哦,所以是怎麽遇到的?”  黑發血族抬起眼眸,靜默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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