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至高位麵的光之本源化身,作為神明行走於地上,生來即有天使的侍奉,即有教旨作為準則。 甚至生來就有一部分從天地間衍生而來的神性。 很多時候,他無須用到感情。他用聖光教旨衡量一切,按部就班地走他應該走的路——領導光明教廷,驅散一切黑暗。 換句話說,光明的主人,其實並不識愛恨。 即便他與智天使一同生活,他挽過阿爾茲的手,為他授予過天使的榮光。即便他的目光總是追隨其而去,把他的忠誠放在一個非常靠前的、無法撼動的位置。 即便他在聖劍上刻過對方的名字,並親手賜予了他,即便他知道自己遇到阿爾茲的一些事,就會控製不住地情緒翻騰…… 但是,修依舊不知道這種與眾不同的對待,歸根結底的原因。 斯維因畢竟自知,而他不是。 譬如此刻,他守在阿爾茲床前,看著那條紫色的尾巴不安分地晃來晃去,看著他銀發間探出來的魔族雙角,還有角上的妖豔花紋。 這種長久而靜默的注視,掠過深眠的人每一根發絲,每一根弧度自然的睫羽,掠過他勻稱纖瘦的身軀,和那對在天域內部非常紮眼的薄薄蝠翼。 脆弱得如一個易碎品。 月色延伸,漫過床沿與被角,漸漸地爬上他臉頰,映著那張過分白皙、以至於有一些不真實的臉頰。 他睡得並不安穩。眉尖還輕輕地蹙著,像是累了……也該累了。 沒有多少人在經曆了那麽多巨變之下還能保持著一顆火熱跳動、熱血沸騰的心,更何況阿爾茲本身也是較為冷淡的性格,在這麽多的事情之後,他就算是冰封自己、拒人於千裏之外,也都是非常正常的事。 修靜靜地看著他,略微抬手,似乎是想碰一下他的臉頰。 但他想到自己這部分的光影化已經恢複,會帶來真實的觸感時,卻又遲疑了片刻。 在經曆時間並不算短的猶豫之後,修還是落下了指尖,小心的碰了碰他的眉心。 在這樣的輕觸之後,光明之主仿佛完成了一件很大的目標,有一些眷戀地再看了他一會兒。 直到實體化的時間到達上限。 在這樣的重複過程中,一個看不到,一個不講話,竟然每夜都像這樣,過分安靜地度過了每一秒。 阿爾茲沒有問。 修也沒有說話。 這種如同彼此默契的氣氛,從無限的安靜之中延伸交融。 對於有些人來說,在語言難以表達的情況下,不如讓這種僅僅有關於“存在”的交流持續下去。 總有一天,事情會變好,心結會解開。 漫長曲徑,一片光明。 ·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崔無命得知阿爾茲突然生了的消息,還是非常懵逼的。 他知道那顆蛋自己不願意出來,也知道光明之主基本恢複得差不多了,就算在一些事上還尚存缺點,但這對於阿爾茲來說,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可他沒想到,白貓貓突然就生了啊! 崔無命揉著自己酸楚可憐的腰,嘀咕一下昨天跟某人“打架”又輸了的事情,滿心都是好友背著自己偷生孩子,愛人每天晚上都要“家暴”,這個創世神的生活真是過不下去了。 承擔了大部分任務的朱庇特懸立半空,捕捉到他嘀咕的話語,轉過頭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一臉乖巧的小黑坐在沙發上給自家母親大人削蘋果皮,低著頭拿著個紅彤彤的果子,削得專心致誌全心全意。 崔無命得知這個消息的第二個反應,就是看了一眼自家從外麵撿回來的便宜兒子。不僅長得隨雙親,而且還很能打……除了總是惹禍之外,聽訓的時候倒是也滿臉乖巧。 正當創世神大人想著這傻兒子的優點,就見小黑突然抬起頭,顯露出一雙七彩水晶琉璃眼朝他望過來。 崔無命:…… 算了,還是去看看阿爾茲吧。 不忍繼續與這雙眼睛對視的崔無命站起身,在通訊器上給在外執行幾項任務的殷閻發了個消息。 貓貓:我去找茲茲玩啦! 遠在幾千個位麵之外的殷閻,在滿地殘肢斷臂、血流漂杵之中,握著一把鮮血正滴落的赤色長刀,伸手磨出通訊器,看到了這條消息,以及發信息的這個備注。 不知為何,這位佇立戰場中央的殺神,周身凜冽撲麵的殺氣仿佛一下子柔軟了下來,像火山驟歇,溢出了溫熱的泉水。 · 崔無命到達天域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這個消息似乎已經在天域成員的內部裏傳開了。他站在光明神殿外麵,看著裏三層外三層的白袍人員,以及其中混雜著的各種各樣顏色的大翅膀。 偉大的創世神大人苦惱地皺起眉望過去,聽見前方傳來的一係列興奮的話語。 “在哪兒呢在哪兒呢?什麽樣的蛋?帶不帶花紋?” “哎別擠我,我看不到啊!” “你們這麽靠前不怕被神主踹出來嗎,讓開都讓開,這種犧牲讓我來!” ……天域的廣大人民群眾……不是,廣大追獵者們,真是非常關心新生命的降臨啊…… 崔無命腹誹了一句,心想這種情況的話,那阿爾茲就一定不在裏麵了,他一轉頭,看到天使之王洛妮絲站在他身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確定過眼神,是走後門的人。 在經曆多次周折轉移後,崔無命終於看到了白貓貓和那顆蛋。阿爾茲在修的懷裏睡著了,紫色的魅魔尾巴還纏繞在修的手上。 而那顆蛋—— 崔無命視線下移,看著那顆已經震開裂紋的蛋殼,在人家父母在場的情況下,沒好意思去打開蛋殼,隨即…… 上半部分的雪白蛋殼動了一下,一隻白色的幼貓從殼裏拱了出來。 幼貓的眼睛是金色的,耳尖有一點趨近於黑的深紫色。兩隻毛絨絨的小爪子就搭在蛋殼邊緣,從裂縫裏伸出一對非常小的深紫色小翅膀。 ……蛋裏生貓。 崔無命:???第92章 番外:愛德華 他陷在愛人懷裏。 溫熱的水流從肌膚上滑過, 路過他蒼白冰冷的身軀,濡濕那些精致優雅的蕾絲與服飾, 浸透血族的骨骼與黑發。 水珠從他纖長的睫羽間滑落下來。 愛德華是被侯卉一把拽進浴池裏的。他原是想過來遞一個通訊器, 給她看看酆都發來的新消息。 然而他的主人顯然並未那麽輕易地放過他。 溫熱池水之中, 枯如碎草的綠色長發浮蕩在水麵上,或微沉進水麵之下, 透出一股洇深之後的光澤。 夜叉伸出一隻手,掌心濕漉漉的, 指尖從他的後頸邊緣摩挲而過, 隨後回轉水底,一顆顆解開他身上的紐扣。 漆黑的發絲遇水,柔軟而纏綿地貼在麵頰上, 襯托出他蒼白如霜的膚色與麵龐。 光線斜落, 穿過愛德華眼前濡濕的黑發,落到他那雙唇上,唇色淺淡,又泛出一股濕漉漉的潤澤感。 沿著下頷線流下的水珠, 輕輕地滴落進池水中。 那雙如瑰麗寶石的眼眸,此刻帶著一點猝不及防的慌亂,這一汪血色逐漸加深,被日光與水光映得微微發亮。 最擅長謊言與欺瞞的人下意識去擋她的手。 夜叉悶笑一聲,從有些嘶啞的嗓子裏溜出一聲笑來,她未著寸縷,掌心沿著解開的紐扣探進去, 勾著他腰把人抱進懷裏。 目光交疊。 波紋散開,水花四濺。 她的身軀線條流暢,勻稱又漂亮。有一種女性少有的精悍挺拔。此刻從水中翻身,長腿的輪廓閃現一刹,又將懷中人壓進池裏。 夜叉單手墊在愛德華腦後,猛地低頭吻住了那雙唇。 這一切隻發生在短短半秒之間。 她的作風一向如此,強硬又不容拒絕,帶著猛烈的衝勁兒和狂氣。她幽默的玩笑與揶揄之下,是火山底滾燙逼人的不滅岩漿。 唇舌交吻,日光傾瀉。 盛光之下,前事仿佛大夢一場。 愛德華被她吻得氣息不均,伸手推了一下對方,卻又纏綿地回轉過去,獻上自己的唇。 他的態度極度溫柔,有一種堪稱縱容的姿態。愛德華由著對方手上的動作,低頭抵到侯卉的肩膀上。 他的聲音低微而輕柔,微冷的呼吸蕩在侯卉耳畔。 黑發血族閉上眼,道:“又把我衣服弄濕了。” 聽這話,像是慣犯。 侯卉扳過他的臉看了一會兒,濕潤綠發披在肩上,像四散的海藻,她斷裂的眉峰略微一挑,勾住對方的下頷貼唇親吻了一下。 “衣服有什麽可惜。”她眉尖不動,語調下壓,尾音卻又帶著一股沙啞的輕佻。“都是要脫的。” 侯卉抬起他的下頷,往喉結上落下一個吻痕,把人重新擁入懷中,沉進池裏。 · 愛德華與侯卉的故事實際上並不美妙。 血族位麵的水非常深,在發生動亂的開始,愛德華就被他的哥哥克裏斯汀逼得強行離開了這裏,也同時成為了違反穿越條例的逃匿者。 不過由於他血族位麵主角的身份,以及一些其他原因,對於追獵者來說,愛德華除了巨額的懸賞積分外,倒是從來沒有人想過要殺了他。 除了侯卉。 這隻血族擁有致命的吸引力,這種吸引力是無論性別的。許多人都想要將他收為寵物,就像是很多追獵者對低級逃匿者做的那樣。 除去第一次在血族位麵暴動中的相見外,侯卉第二次見他時,愛德華是裝在籠子裏的最後一件拍賣品。 黑發血族被裝點的如同一個精致的禮物,連發梢都幹淨漂亮得不可思議。他沒有醒著,而是以一種狀態不對的沉睡棲息在籠中。 像隻囚困已久的幼鳥。 四周是陷於腐朽泥淖的人們,用貪婪而充滿欲望的目光去欣賞籠中的“小蝙蝠”,那隻沉睡不醒的血族暴露於眾人的眼中。 拍賣會的燈光從上方降下,籠罩在他身上,從修長霜白的指尖向上映照,勾勒出眉宇和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