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後,望都城外十裏敬客亭,旌旗招展,鑼鼓喧天,城令朱品端攜滿城文武恭迎欽差大人入城。


    大軍到了城門口,守備軍都尉秦觀山卻挺身而出,拒絕平武大軍入城,隻允許欽差大使帶五百護衛進城。


    從規矩上說,一支軍隊沒有接到朝廷明確的指令下,是不能輕易入駐任何城市 ,這是曆朝曆代的規矩,就算是大夏朝,也是沿襲這一製度。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也就是說,之前孫燚帶著大軍入城,本身並不規範,隻是他和平武軍凶名在外,一般的人也不願意主動惹事,也就順水推舟,並沒有強烈反對。


    秦觀山本身就是邊軍出身,把軍規看的很重,他出麵阻擋,看起來是合情合理,任誰也挑不出毛病來。


    孫燚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刺頭,反而有些興趣,打量了幾眼秦觀山。


    秦觀山臉色灰暗,眼袋發青,一看就是酒色過度的的表現,寬肩厚背固然還有些威武,但是大腹便便,體態臃腫,很明顯是久疏訓練的樣子。


    :“行,我尊重你守備軍的規矩,我大軍就在城外駐紮。不過秦都尉,我希望你今日所為,單純是為了軍紀而不是帶著其他目的,否則,你要給我一個合理的交代。”說完話,孫燚若無其事的下達就地駐紮的命令,帶著親兵營進了城。


    和親兵營一起入城的,還有三架馬車,馬車遮掩的嚴嚴實實。


    大柱子得知消息,把隊伍交給旅副,拖著狼牙棒就追上親兵營。


    秦觀山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水,孫燚在他麵前這麽晃了一圈,卻讓他感覺到被猛獸盯上的危險。


    更令他害怕的是,即便是剛才他挺身阻擋時候出言甚為不遜,平武將士們沒有發出一聲質疑,隻有平武軍的將士們那一雙雙平靜又冷漠的眼神,冰冷的落在他的身上。


    這是一支軍紀嚴明的隊伍,和傳聞中的驕兵悍將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巨大的陰影籠上秦觀山的心頭。


    同日,一封加急的信件送到張陸離的案頭,張陸離晚上沒有吃飯,書房裏的燈一直亮到天明。


    進城時候的小插曲,在眾官員心裏掀起軒然大波,誰也沒有想到秦觀山居然如此大膽,居然敢當麵阻止大軍進城。


    規矩是規矩,道理是道理,但是具體操作的手法,不應該是這樣粗獷魯莽,很明顯,這是黃家給欽差的第一個下馬威。


    朱品端坐在轎子裏,心裏一肚子怨氣,這黃鶴也太過於囂張了,怎麽就敢主動挑釁呢,事前又沒有主動和自己商議,自作主張,膽大妄為。


    在想起黃鶴已經數日稱病不起,這不是赤裸裸的不把欽差放在眼裏嗎。


    朱品端確實冤枉了黃鶴,黃鶴如今臥病於榻,麵色金黃,隻是短短數日,一個人就瘦了一大圈,自以為乖巧的兒子卻為黃家惹來滔天大禍,自己卻無力阻攔,這種打擊,讓黃鶴心力交瘁,一病不起。


    張管家端來藥湯,喂黃鶴喝下,見黃鶴喘息略定,俯身小聲說道:“大人,欽差大人進城了。”


    黃鶴無力的睜開眼睛:“那孽畜呢?”


    張管家猶豫道:“這幾日都沒有見到公子。”


    孫燚踏入朱品端安排的欽差官邸,又是一間富麗堂皇,氣派恢宏的大庭院,院子大門上的匾額,一個大大的黃宅。


    院子裏幾棵桂花樹四五丈高,枝繁葉茂,桂花樹能長到這麽大棵,就已經是極為罕見。


    另外幾棵柿子樹,石榴樹,梅花,每一棵都是難得一見的茁壯高大,樹皮粗糙,瘢痕累累,訴說著生命堅韌,歲月悠長。


    :“勞朱城令費心了,這院子一看就非同凡響,應當是有些曆史了吧。”孫燚笑嗬嗬的跟隨著朱品端。


    朱品端一伸大拇指:“欽差大人果然見多識廣,這院子據說有一百多年曆史了,曆經數次戰亂,依然維護下來了,當年的主人已經無跡可尋,後來被人買了下來,曆經修繕,才恢複到現在的模樣。”


    :“那些樹,據說都是百年以上的曆史,一到九十月份,桂花飄香,柿子石榴掛滿樹上,那叫做一個喜慶。”


    孫燚興致挺高,似乎完全忘記城門口處的難堪,左顧右盼,神采飛揚,像是很喜歡這個院子一樣:“嗬嗬,好,好好,大人一番好意,在下就謝過了。”


    朱品端心中微喜,拱拱手,客氣的應道:“欽差大人一路辛苦,今日早些歇息,我就不叨嘮了。明晚明景酒樓,略備薄酒,為大人接風洗塵,還請大人屈尊赴宴。”


    :“好,承蒙大人相邀,本官必當如期赴宴。”孫燚並未推辭,一口就應了下來,和顏悅色,態度誠懇。


    朱品端走出院子大門的時候,一度認為自己見到的欽差,和之前聽說的欽差大人,判若兩人。


    傳言中,欽差大人不苟言笑鐵麵無私,心狠手辣殺伐果斷,哪裏是今日見到這般彬彬有禮,禮節周到?


    莫非,莫非黃家真的把關係疏通到位了?朱品端越是細想,越是覺得可能,在聯想到 今日秦觀山那個莽夫的舉動,反而更是坐實了他的推測,若不是如此,欽差大人怎麽會麵對挑釁,不動於色呢。


    啊,不對,不對。


    朱品端腦中一道閃電劃過,今日秦觀山的舉動,不是對欽差的挑釁,他是在用舉動來告誡其他人,對,一定是這樣的,他是在告誡全城百官,欽差大人和他之間,有了默契!


    朱品端越想越是這個道理,否則秦觀山怎麽如此大膽,敢當麵做出這般舉動。不要說規矩,規矩這種東西,是有足夠彈性的。官職越大,彈性越大。


    :“絲~~~~”朱品端倒吸一口冷氣,還好自己明白的及時,這黃鶴黃大人的手段,真是手眼通天了啊,難怪聽聞欽差大人到來,絲毫不慌。


    不但不慌,還趁機收了一大片低價的田地啊。媽的,黃家這一對父子,果然都是老奸巨猾的家夥。


    朱品端坐在轎子裏,氣的牙齒痛,自己也賣了八千畝上好的良田,這可虧大發了。


    臥病在榻的黃鶴,歇息在黃宅的孫燚,還有心神不寧的秦觀山,行蹤不定的黃山鬆,誰也想不出,城令朱品端大人,短短的時間裏,在自己的腦子裏已經構建出一個子虛烏有的關係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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