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家歡樂幾家怨,有人歡喜有人愁。


    趙謙下了轎子,神色鬱鬱,他微微低垂著頭,花白的眉毛緊緊擰在一起,仿佛糾結成了一團亂麻。


    皺紋似乎更深了,又被無奈和鬱悶所填滿。


    趙溫良在書房外的小院子裏讀書,少了一隻手臂的袖管在風中微微飄動,趙溫良似乎早已經習以為常。


    :“父親,您回來了。”見趙謙走近,趙溫良放下書,站了起來,身子消瘦卻挺拔,笑容溫和,乍一看,委實是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一枚。


    趙謙愁眉不展:“嗯,坐吧。”


    趙溫良用一隻獨臂給趙謙倒了杯溫茶,放在趙謙麵前:“父親何故發愁?”


    :“今日陛下命驍勇侯為水師指揮使,全力組建大夏水師,駐紮舞陽碼頭。”趙謙端起杯子,一口喝下去,聲音裏還帶著幹燥的沙啞。


    :“哦。。。。組建大夏水師?那邊軍大帥的職位?”趙溫良詢問道。


    趙謙將茶杯重重的放下:“陛下沒說,還是他兼任。”


    趙溫良伸手將茶杯放好一些:“大夏水師早就名存實亡,要想重新組建起來,那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倒是父親說他要駐紮舞陽碼頭,這有些麻煩。咱們之前費了不少力氣,才勉強在碼頭上占了一席之地,他這一插手,要想快速賺錢,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趙謙猶自有些憤懣:“往北的通商道路掌握在他手裏,往南的海運也掌握在他手裏,陛下也不知道怎麽想的,一個又有兵權,又有財權的武將,將來必定是大夏之禍。”


    趙溫良緩緩又給趙謙倒滿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依舊端在手裏:“這駐軍和地方畢竟是兩回事,陛下總不能把舞陽碼頭的市舶稅都交到他手裏吧?我們就正常經營好了,最多是按規矩交稅,少賺一點,反正利潤可觀,勝在細水長流。”


    趙謙抬起頭來,眼神裏透著一股不甘:“你覺得他的性子,會允許我們細水長流?我的位置,是用你的胳膊換來的。那是個記仇的家夥。”


    趙溫良似乎對舞陽碼頭的利潤並不十分看重“父親大人,您細想,其實您也是剛剛才坐實這個工部尚書之位。陛下正值青年,意氣風發,未來的日子還長久著呢。


    在此時,取得陛下的信任,實乃重中之重。我們現當以長遠之目光看待當下局勢,更應當韜光養晦。行事低調謹慎,不可張揚跋扈,以免引起他人猜忌才是。”


    羅賜羅大人不是視驍勇侯為眼中釘肉中刺嗎?那不如讓他充當馬前卒,我知道,他在舞陽碼頭可是費了太多心血,他不會輕易放過白花花送到嘴裏的銀子的。”


    趙溫良循循善誘,冷靜且淡定。又淡淡一笑:“我從來不相信,一個皇帝,能夠容忍一個有權又有錢的大將,時機未到罷了。”


    趙溫良溫和的話語,讓鬱鬱寡歡的趙謙情緒也逐漸穩定下來,他歎了口氣:“兒啊,可惜了你這隻手臂啊,否則為父怎麽著也要為你謀個好位置,將來我們趙家,還有你妹妹,全靠你來支撐了。”


    :“嗬嗬,父親大人,趙家這不是還有您嘛,您今年也才五十有五,怎麽著還能為咱趙家支撐三十年。”趙溫良笑道。


    趙謙也忍不住笑了:“你以為你爹真能老而不死是為賊嗎?隻可惜,我們為了舞陽碼頭,付出那麽大的代價,最終功虧一簣。”


    笑容沒有維持多久,又發牢騷道:“媽的,今天陛下擢升徐月新為刑部左侍郎,正四品,比為父當年還高了半格的品銜,這刑部,不出意外的話,將來就該是他當家了。也不知道驍勇侯給陛下灌了什麽迷糊湯,明明這一次舞陽案子,查的不清不楚的沒個交代。嘿,他還升官了。”


    趙溫良身子微微一動,眼神犀利起來:“這是驍勇侯向陛下舉薦的他?”


    :“應該是,否則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身上。”


    趙溫良低下頭,手指沾了茶杯裏的水,在小方桌上塗塗畫畫起來,末了末了,才小聲說道:“如果是這樣,驍勇候去調查舞陽血案,肯定是發現了一些東西,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沒有找到鐵證,一種是放長線,釣大魚。如果是後者,那朝中一定有人要倒大黴了。”


    陛下和驍勇侯兩人之間應該是摒棄前嫌,攜起手來了。否則以陛下的敏感,不該讓武將把手插進文官的安排裏,這在大夏朝近六十年的曆史中,是不曾發生過的。”


    :“父親,現在千萬不要去得罪驍勇侯,避著他,讓著他。”


    趙謙神色劇變,思索良久,神情變得極為嚴峻:“可是如果真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更不該讓驍勇侯在舞陽碼頭駐軍,這不是斷了大魚的念想?”


    :“父親,別忘了驍勇侯是個什麽人,他可是敢殺北邙使團的人。舞陽血案,牽扯到東瀛海盜,那也是外寇,他怎麽會放過?何況他自己還吃了大虧,他那個跟了好些年的貼身護衛都死在東瀛人手裏。所以在他眼裏,首當其衝就是要解決外寇。”


    :“組建水師,他也一竅不通,一定是需要地利人和,舞陽碼頭,正是他挑選兵員的好地方。孰輕孰重,他比誰都看的清。”


    趙溫良確實把孫燚琢磨的透透的,作為一個旁觀者,他比父親趙謙還看的更清楚更透徹。


    :“嗯,你這麽一說,我們確實應該避其鋒芒。”趙謙也不是糊塗人,趙溫良這麽一說,他立刻醒悟過來。


    孫燚受此挑釁,以他的暴烈性子,能夠忍著不發作,隻有一種可能,他在蓄力,所圖甚大。


    趙溫良旋即又想到一個事:“父親,他現在要造船,要工匠,要大量工匠,近期一定會找你工部要人,他現在憋著火,圖著壞,背後又有陛下撐腰,你工部一定不要得罪他。但是也不能表現出太過懦弱,會讓他以為你心虛。讓手下人適當的刁難一二,點到即止就好。分寸,分寸很重要。”


    趙溫良長出一口氣,看著空蕩蕩的袖管,有些蕭瑟有些傷感:“如此看來,當時我也有些操之過急了。哎~~~~~~”


    而這時,在一處書閣裏,許久沒有出現的刑兵正與一人長談,繼而走出書樓,消失在人群中。


    刑兵背影消瘦許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百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頑強的大石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頑強的大石頭並收藏百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