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夫人忽然住了嘴,她想起方才吞噬季貞時,季貞那種絕望而又悲傷的表情,心裏一痛,後又擰了眉,狡辯道:“他已經活不下去了,與其作為魂體遭受這世間的折磨不如與我合為一體。他不是想永遠陪在我身邊嗎?那這樣便是最好!”處在後方的不凡將方才季青梧的攻擊都收入眼底,心知季青梧在襲向斛夫人的時候留了一手,不然那一擊絕不會隻將斛夫人的發髻打散,季青梧他……還是下不去手的吧。不凡拉了拉季青梧的衣擺,道:“他根本就算不得你什麽娘。”沒有一家的母親會對孩子這樣。季青梧望著斛夫人,苦笑著搖了搖頭,“夢魘太深,心中總是難以做出決定。”不凡猜他說的大抵是指斛夫人給他種下心魔的事情,便也隻能歎了口氣,拎起如虹走到斛夫人麵前,道:“我與你一戰!”“有何要戰的呢?”斛夫人挽起散落在肩上的青絲,姿態慵懶得道:“你們如何也鬥不過我的,即便是擁有當年實力的黎夙附上你的身體,你們也贏不了我。罷了……”斛夫人歎息一聲,手在耳邊一攏,青絲便又整整齊齊得盤了起來,“雖然毀了我的冰蓮與玉葫,但也不打緊。我便將你們關在這處幻世裏,等著冰蓮開花,冷玉凝形即可。”不凡冷笑道:“話不要說得太滿。”斛夫人睨他一眼,不屑的道:“我已是有千年修為的魔族,境界大抵在你們合體後期,你不過是元嬰期的修為,哪裏鬥得過我?”不凡心一沉,斛夫人所言非虛。可即便如此,他也要戰上一戰,難不成要束手就擒?正想上前迎敵,不凡隻覺手腕處一陣滾燙,垂首看去,戴月的刀柄鑽了出來,不凡驚喜不已拔出刀鞘,薄刃寬炳的古樸刀身寒芒閃爍。“冥冥……”細細弱弱的聲音傳了出來,不凡無語得看著戴月一得自由就奔著青冥去了。“有戴月又如何?”斛夫人嘲諷道,“不過是一把鈍刀而已。”說罷竟然主動出手,繁複的裙擺翻舞,兩手並未掐訣便迸射出道道黑紅兩色的光芒,其中黑芒在外側,紅芒向內,內裏有無數道細小的閃電劈啪作響,兩道光芒連番閃動數下像是一條爪牙怒張的長龍向著不凡撲了過來。不凡一把抓起亂竄的戴月,橫過刀背,舉過頭頂,將真氣遊走於刀麵,形成一層厚薄適度的結界,盡數將長龍擋在外麵,誰想到,內裏的紅芒在撞擊在刀背之時竟脫離了黑芒的纏繞,順著刀背爬了過來,像是一道細長的紗巾一樣盤繞著戴月逐步爬上不凡的手臂。戴月本就有伏魔的功效,這道紅綃芒是斛夫人魔氣所化,遊走戴月之時魔氣耗損了不少,即便如此盤繞到不凡手腕上的魔氣仍像是有千斤重一般,墜得他手臂下沉,幾乎要脫臼。就在不凡支撐不住之時,季青梧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側,化掌為指,在他手臂上的魔氣輕輕一點,魔氣頓時化作數道光芒,四散開來。“多謝。”不凡咧嘴一笑。季青梧也以微笑回之,輕輕搖頭。他移步至不凡身前,默念口訣,斛夫人隻覺一陣洶湧的真氣如同熱浪一般向她襲了過來,刺目的光芒突然將整處幻世照亮,她迷了眼睛,用靈識試探著周遭的環境,身形一動不動得守在原地。呲的一聲聲響,斛夫人怔然回退幾步,眼前是兩條獠牙怒張的巨蛇,一紅一青兩道身影迅速得向她撲了過來,她揮手去攔,手心一條長鞭飛出,鞭頭在兩條蛇頭上各自甩了幾下,待敲及青蛇之時,赤蛇猛地一衝率先擋住了這一下攻擊。兩次都打在自己頭上,赤司頓時有些頭暈眼花,晃晃悠悠了一陣子後醒了過來,衝著近在眼前的斛夫人呲了獠牙,閃閃發亮的鱗甲上,在兩眼中間的位置,兩道散著黑霧的紅痕格外醒目。斛夫人踉蹌了一下才穩住心神,操縱著法器狐尾鞭襲向赤司與青時。然而,兩蛇並未多做糾纏,隻這一擊將斛夫人逼退便收回身子,盤旋著尾部,挺直了身子立於季青梧兩側。見狀,不凡用手肘捅了捅季青梧的腰,調笑道:“哎呦,不錯呦。”季青梧被這一下弄得忍俊不禁,笑過之後斂了神色,專注得看向斛夫人。斛夫人被青時與赤司嚇得有些狼狽,胸口起起伏伏,一副驚懼未定的樣子。她雖與青時和赤司同屬妖獸,但是自己卻因修煉方法不當而墮落成魔,青時與赤司則是在柒微君的指導下修煉成仙,仙與魔,在真氣上便有克製一說,是以斛夫人突然遭到兩隻仙獸攻擊,防備不急,被濃鬱的仙氣狠狠得衝撞了一下。斛夫人緊擰著眉頭,千百年來,自修成魔道之後她何曾如此狼狽?斛夫人將手中長鞭一甩,鞭柄處一道紅芒逐漸擴散至鞭子全身,鞭身浮於空中,朵朵紅蓮綻放在鞭子周圍。斛夫人冷笑一聲,將狐尾鞭就地一掃,一陣狂風橫掃而來,紅蓮帶著的絢爛光芒化作點點火焰,伴著獵獵作響的風聲襲向了季青梧與不凡的位置。季青梧猛地一擊掌,兩手手心旋轉,左手托於右手之下,隨即右手掐訣,向著火焰席卷而來的方向一指,青時身形一扭變作一股漩渦撞向火焰,不凡隻覺一陣陰寒,放眼望去,青時化作的漩渦過處,無一處的地麵不結了一層冰晶,刺骨的寒風呼嘯而至。兩股強大的力量撞擊到一起,季青梧臉色一白,抿了抿唇,強壓下上湧的血氣,一邊著力壓抑著那股尚且還十分浮躁的魔息,一邊將純正的清氣集中於指尖,供以青時抵禦斛夫人的道道熾烈陰火,兩方壓力擠壓之下,不過片刻季青梧的額頭已有冷汗滲出。斛夫人柳眉越皺越緊,事情的發展遠遠超乎了她的預料,季青梧不僅沒有受到心魔的脅迫,修為境界還精進得如此之快!她周身黑芒泛起,裙擺袍子都被狂湧而出的真氣吹得鼓脹起來,杏眼圓瞪,兩頰現出灰色的毛發,隱隱已有狐的姿態現出,手腕輕輕一翻,真氣順著手臂經脈遊走,借以狐尾鞭為引,打了出去。“當心!”不凡驚呼,腳下踩著疾風訣,瞬間撲至季青梧身側,輔一走近,嚴寒瞬間席卷而來,冷硬的風刮在臉上絲絲的疼,不凡一咬牙,舉起戴月,暴喝一聲,揮刀劈下。轟的一聲,兩方真氣撞擊到一起,不似先前的僵持不下,反而是戴月的刀罡直直劈散了斛夫人侵襲過來的魔氣,不凡一怔,恍然發現,手上一片冰涼,側目看去,一個飄渺的身形出現在自己身側,墨發隨風飄揚,眸似點漆,唇如朱玉。不凡驚呆了。“我很好看?”那人對著不凡拋了個媚眼,隨即冰涼的雙手攬在不凡的脖子上,調笑道:“怎麽?被我迷住了。”不凡被這姿態雷得外焦裏嫩,連忙收斂心神,疑惑得道:“黎夙?”“嗯哼。”黎夙應了一聲,將臉頰邊飛散的頭發別在耳後,道:“我來幫幫你。”說罷,指尖輕輕點在不凡的手上,不凡眼睛一亮,一股股強大的真氣湧入體內,他一抖戴月,戴月也極是興奮得鳴叫起來,連著青冥也變得幹勁十足,發出了清吟。“季青梧!”不凡興奮得喚著季青梧的名字,剛才黎夙打入他體內的真氣讓原先那個朦朦朧朧的紫府元嬰逐漸凝成了形狀,現在真氣一掃已經隱約可以看見小人眉清目秀的五官了。“放手。”季青梧掃了一眼過來,眸中紅光閃爍,滿含著警告意味。不凡一怔,忙咳了咳,“黎夙,別摟著我。”黎夙掩唇一笑,道:“被吃得死死的,這可不行。”說著把手收了回來,漂浮在不凡身側,“我隻念一遍,你可要挺清楚了。”不凡尚未反應過來黎夙的意思,耳朵裏便湧入了一連串的咒語,隨著那些咒語鑽入腦海,體內的真氣竟意外得活躍起來,尤其是先前與季青梧修煉《菊花真經》時的那一縷真氣活躍得好像要奔騰出來一般。爆湧的真氣急劇湧上,不凡似是忍受不住一般的低吼了一聲,聲音如洪鍾般響亮,“哈!”波浪翻滾而去,一波波的綠色光芒從戴月湧出,飛速得撲向斛夫人,就像是一層綠色的海浪,怒號著席卷而去。季青梧見狀,側身一讓,一手扶上了不凡握住戴月的手,一手將青冥一指,真氣分流而走,一股湧入不凡體內,助以綠濤光芒漸盛,另一股則化作劍氣形成另一道凶猛真氣,襲向了斛夫人。斛夫人頂上來的真氣缺了目標砰的一聲將對麵的牆打出了一個巨大的洞,黑黝黝的洞口外一片模糊,果真如斛夫人所說這裏隻是一處獨立的幻世。家見此情此景,斛夫人的臉色驟然變白,這期間蘊含的巨大靈氣讓她體內的魔氣也跟著翻滾起來,她躲閃不及,一甩手,一道光芒撲向一旁,破開光幕,將原本束縛在光幕之中的囂拎了起來,向著靈氣形成的波濤丟了過去。“救命!”“啊!”“不!”慘呼聲此起彼伏的響起,囂的九個腦袋高昂著,渾身抽搐得跌入氣海之中,身子在靈氣的強大衝擊下被刮得遍體鱗傷,徒留下道道焦糊的味道。然而,即便有囂的阻擋,也未曾止住那氣海的侵襲,斛夫人反手將袍子脫下,在身前一披,隻聽耳邊滋滋聲響起,巨大的衝擊力讓她止不住得向後退去,待這股氣浪過後,手中的浴法袍已然變成了碎片。斛夫人將那件廢掉的法寶丟掉,強自鎮定得冷笑了兩聲,道:“雕蟲小技。”不凡嘖了一聲,一抖戴月,斛夫人見狀臉色一變,下意識抬手去擋,卻聽見對麵響起了笑聲。不凡笑夠了正欲開口,季青梧卻攔住了他的放肆舉動,上前一步,語氣仍是十分恭敬得道:“斛夫人,請入玲瓏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