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燕來緩緩打出個問號。  鬱離立刻僵住, 好在濃密的絡腮胡擋住了他的表情,意識到自己不慎口誤,他心裏一緊, 牽強地找了個理由:“我是說因為我極度厭惡奶這種東西,整座山頭都別想找到一點, 就連哺乳期的母獸也被通通趕跑了, 他哪兒有奶可喂,分明是瓊漿玉液!”  燕來無意識地發出個單音:“啊?”  鬱離隻當他不信, 冷聲強調:“你說的那一幕我也記得, 當時我就在旁邊盯著, 還能有錯?”  “鬱先生和他認識?”燕來震驚,這位年紀輕輕的大明星到底活了多久?不過他最急於想知道的卻是另一件事:“他是誰?”  “一個騙子。”鬱離忿忿,察覺謝翡探究的視線, 心中愈發慌張,恨不得堵住燕來的嘴,咬牙說:“你問那麽多幹嘛?讓你幹活也不動, 是不是想偷懶?”  見鬱離這副樣子,謝翡還有什麽不明白, 他雙眼微微眯起, 心說原來鬱離還是被洞府前主人給養大的,有這麽一層倫理關係在, 他之前以為的曖昧應該是錯覺,或許隻是身為長輩的寵溺,和作為晚輩的依賴。  但見鬱離都快原地爆炸了,他也不敢再撩虎須, 便打了個圓場,“聽說晚餐七點半就停止供應了, 我們趕緊搭帳篷吧。”  他們攏共帶了四頂帳篷,陸勝男單獨一頂,陸熙平和燕來打擠,原本白焰也是一個人睡,但在鬱離見到阿福一飛進帳篷就往謝翡睡袋裏鑽後,氣得再次將它扔給了外國友人。  等鬱離返回帳篷,就見謝翡抱膝坐在睡袋上,頭頂掛了盞汽燈,燈光盛在他含笑的眼睛裏:“阿福哥不在這兒住了嗎?那今晚就隻有我們倆睡了。”  鬱離先是一呆,接著身體急速升溫,總覺得謝翡這句話、甚至此刻的表情都有無限深意,好像在暗示他是有意為之。  鬱離強作鎮定地警告:“你可別想趁機做什麽。”  見謝翡麵露茫然,他又恥於說得太直白,於是繃起臉:“我出去轉轉,你自己好好反省。”  謝翡還真地反省了一下,得出自己完全沒有錯處的結論,又打好了待會兒該如何認錯的腹稿,可他等了半個小時,鬱離還沒回來。  已經七點過了,謝翡摸了摸扁扁的肚子,隻好先去吃飯。  露營平台不遠就有一座寺廟,提供日常餐食,謝翡到時隻剩最後幾個菜了,他隨便都要了點兒,端著盤子找到幾個同伴,發現同桌還有個濃眉大眼的和尚。  “小施主,這個點才來吃飯啊?”和尚笑著問。  謝翡也回了個笑,“嗯,等我哥呢。”  其餘幾人都快吃完了,紛紛問鬱離呢?  謝翡坐了下來,“他說要出去轉轉,沒事,反正他不吃晚飯。”  話音一落,原本趴在白焰頭頂的阿福就飛到了他肩上,謝翡懶得管它,實在餓得不行,也沒心思嫌棄飯菜味道差了,悶頭就開吃。  “轉轉不錯,今天寺廟會開放說法堂,八點還有一場法會。”晚上山裏黑燈瞎火的,和尚便認為少年的哥哥是去廟裏轉了,“說法的是我們方丈,修為高深,大家可以去聽聽。”  白焰當即表現出興趣,身為外國人,他對於異國的傳統文化都很好奇,便與和尚聊了起來。  謝翡聽了一耳朵,才知道寺廟始建於隋朝,如今已有上千年曆史了。  當和尚提到第一任方丈時,謝翡忽聽小若蚊子哼哼的聲音自耳畔響起,“那位方丈是個好人,要不是他,老大估計都餓死了……”  謝翡側頭看了眼貼在他脖子上的阿福,小弧度動了下唇,“怎麽回事?”  “唉,我也是聽老大自己說的,具體不敢講,總歸就是自然條件發生了巨變,他找不到吃的,餓得奄奄一息,被那位方丈撿回寺廟,當寵”阿福及時收聲:“反正就被圈養了二十多年,您懂的。”  懂,不就是被當寵物嗎?  “你們以前……我是說洞府最初就是在這座山上?”謝翡捂著嘴小聲問,他想到纜車上忽生的熟悉感,以及燕來所見到的場景,愈發相信自己就是洞府前主人的轉世。而他整日都在村子後山上上下下,卻從未覺得親近,今天初到這裏便心生異樣,遂如此猜測。  “對,我們住在主峰頂,但整片山頭都屬於我們的地盤。”  他們目前所在隻是海拔一千多米的小峰,主峰則有三千多米高,得坐另一條線的纜車。不過每年十一月末起,主峰都會封山。  “那客棧怎麽搬去了夕寧村?”論風水,顯然千機山更好。  “說來也是意外。”阿福細細歎了口氣,吹得謝翡耳朵發癢,“當時老大被人追殺,滿山林子亂跑,一直跑到村子後山,機緣巧合解開了洞府封印。我們當然也想搬回來,可那時外界沒有靈力,洞府中殘存那點兒還得用來維持我和湘妃的人形,老大也無能為力,隻有先待著了,誰知一待就是上百年……”  “追殺?”謝翡感覺不可思議,才聽見鬱離被當寵物養,又聽見鬱離被追殺,所以鬱離變回原形那些年過得到底有多慘?  “世道亂,都是些為了錢喪良心的偷獵者。”  謝翡還想再問,忽聽遙遙傳來幾聲古樸而雄渾的鍾響,身旁的和尚站起身,“法會要開始了,各位施主慢慢吃,我先走一步。”  白焰和燕來跟著和尚一塊兒走了,陸家兩人覺得冷不願意去,而阿福在聽說謝翡打算去找鬱離後,便找借口溜了。  回到帳篷,鬱離仍不見蹤影。  謝翡圍著露營平台找了一圈無果,便沿一條石階往上,試圖碰碰運氣。  平台的燈光透了過來,照出石階兩側堆積的白雪,和寒夜下銀裝素裹的山林。  吸一口氣,能冷到肺裏。  漸漸的,身後人聲越來越小,光線也越來越暗。  謝翡猶豫了下要不要折返,可剛才吃飯時太急,又和阿福聊天分了心,導致現在有點兒消化不良,索性再走一會兒消消食。  他打開手機電筒照明,估摸五分鍾後,在山道旁一處小觀景台上發現了鬱離。  對方的背影幾乎融入黑暗,若非謝翡眼尖,還真就錯過了。  估計是被光線所擾,鬱離轉了過來。  “哥,你”  謝翡驀地一愣。  借著燈光,他恍惚看見了鬱離眼中來不及收回的情緒,是濃得化不開的悲傷。  但鬱離很快垂下眼,再望過來時已恢複如常。  謝翡微抿起唇,並不認為自己所見是錯覺,懷疑是不是故地重遊,勾起了鬱離記憶中一些晦暗往事。  他幾步走到鬱離身旁,很想說你別不開心,出口卻是“你站在這兒幹嘛”。  “隨便轉轉。”  “哦。”  兩人同時沉默,四下無聲。  半晌,鬱離問:“不冷嗎?”  謝翡這才感覺到暴露在外的右手冷得快麻掉了,忙將手機塞回兜裏,另一隻手捏住凍僵的小指。  黑暗霎時降臨,隻有明月和星光。  寂靜中,謝翡聽見了拉鏈拉開的聲音,接著是衣料摩擦的聲,再然後肩上就多了件混合著檀香與青竹氣息的衣服。  “你連冷都不知道?”鬱離語帶嘲諷。  一隻手橫伸過來,握住謝翡的右手,妖力化作縷縷熱氣鑽入皮下,讓他有種浸泡在溫水中的愜意。  謝翡轉頭看向身旁的人,卻隻能看見對方模糊的身影。  “哥。”  “嗯?”  謝翡忽然傾身,快速親了下鬱離的臉。  親完他還挺忐忑的,當然也有點兒不好意思,甚至想笑,因為他親到了滿嘴胡子。  其實謝翡就是全憑一股衝動,想親就親了。  可冷靜下來想想,這樣的時間地點、這樣的氛圍,好像都不太合適,而且一點鋪墊都沒有,是不是不夠莊重?  唉,又要挨罵了。  然而預想中的“輕浮”遲遲沒有出現,鬱離也遲遲沒有反應。  顯然,按照鬱離一貫人設,不可能是源於淡定。  莫非害羞到自閉了?  謝翡猶豫著要不要解釋一下,就被猛地甩開手。  暗夜中,一道黑影不住往後退,一直退,退到了觀景台邊上,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空間裏,淩亂又倉惶。  “哥,你小心誒”  話音未落,隻聽一聲巨響,黑影直接從觀景台邊緣掉了下去!  ???  謝翡腦子一白,條件反射地衝過去,發現齊胸高的木製護欄已被攔腰撞斷。  什麽情況?隻是親一下而已啊?  他想的頂多是挨一頓罵,怎麽這都要出人命了??!  “哥”  漆黑的山崖宛如巨獸的血盆大口,謝翡朝著崖下連喊了好幾聲,卻隻聽到了自己的回音,他哆嗦著掏出手機,想要撥打求救電話卻連著按錯好幾個鍵,心慌意亂間,身後忽然響起一聲咳嗽。  謝翡一僵,猛轉回頭,就見鬱離好端端站在後頭。  心髒重重落在實處,凝固的血液也開始回流。  謝翡雙腿發軟就要往地上坐,卻被鬱離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對方盛氣淩人地質問:“說吧,我看你還能找什麽理由。”  “什麽?”虛驚一場,謝翡腦子不太夠用。  鬱離前所未有的底氣十足,連尾音都發飄了:“還敢不承認就是在勾引我?”  “……是。”  “你終於承認了!”  “承認。”  或許是謝翡答得太過幹脆,讓鬱離感到意外,他隔了好幾秒才問:“為什麽那個、咳……我?”  謝翡做了個深呼吸,鼓起勇氣表白:“我仔細想清楚了,我是真的有點喜歡你”  “再說一遍?”  謝翡順從地重複:“我真的有點喜歡哥哥。”  這次靜默的時間更久,久到謝翡都開始不安,擔心鬱離又要驚世駭俗一把時,就聽見了對方氣急敗壞的聲音:“那我就隻有0.000001點,你的有點喜歡還是比我多一萬倍!”  謝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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