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上異姓王的第一件心事,就是想分府自立,隻不過他一直住在祁和那裏,他實在是舍不得搬離祁和家。但他卻很想他大哥和母親能夠和他爹分開。借著這次的事,司徒器也就一不做二不休地連人帶東西一起接走了。女天子在賜了司徒器異姓王的爵位時,自然也會賜給他一座王府大宅。就在之前的雍畿之亂裏,死了那麽多的諸侯藩王,空出了很多符合王爺爵位的宅子,要奢靡有奢靡的,要方正有方正的,還有小橋流水江南風格的,可以說隻有司徒器想不到的,沒有不符合要求的。女天子很大方,直接從中選了三個既不過分招搖又不會過於寒酸的,命人拿著圖紙和鑰匙去找了司徒器,隨便他選一座。“都是近幾年才建成、幾乎沒怎麽住過人的新宅。”內務府總管這樣對司徒器道。而司徒器的選擇卻是……“哪個離城東深水巷比較近?”深水巷就是祁和家後麵的那條暗巷的名字,司徒器這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他要住得離祁和越近越好。然後,就真的挑了個離祁家最近的宅子做王府。大小、裝修,乃至是風水,司徒器都不在乎,隻想能離祁和近一點,再近一點。司徒器其實沒真的把他爹打成什麽模樣,那畢竟是他爹,他再恨這個老東西,也得看在他娘、他大哥的麵子上緩緩手。司徒老將軍當時沒敢再說什麽,但等司徒器帶著人走了,這才當場爆炸。“這個小畜生!他不得好死!”司徒老將軍覺得自己徹底沒了麵子,忍無可忍,思來想去覺得司徒器還是因為之前功績被搶的事情沒有原諒他。簡直可笑!“他要什麽,我給他什麽,我對他的補償還不夠嗎?他現在是在鬧什麽?他是想讓全京城的人都來看我司徒家的笑話嗎?!”司徒老將軍是發自肺腑地這麽覺得的,他永遠不會覺得自己有什麽錯,錯的隻有別人,“利用完我,就沒事了,哈,我真是生了個好兒子。但別以為這樣就完了,我不好過,他司徒器也別想!”然後,司徒老將軍就假裝臥病要死要活了起來,還指使自己的寵妾,去告了司徒器。他現在也顧不上什麽大局,什麽家族的前程了,他隻想讓司徒器栽個跟頭,狠狠地栽個大跟頭。隻有知道痛了,這樣兒子才能夠聽話!司徒器也是個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的。不是說我搶掠家中東西嗎?他還真就搶了,怎麽樣?他拿的都是屬於他娘的嫁妝!嫁妝不足了,自然要拿其他東西補償!至於為什麽要帶嫁妝走……當然是讓他娘和司徒老將軍和離啊。是的,這就是司徒器之前萌生的那個大膽的想法了。其實早在之前司徒器不得不出去住,卻連親舅舅都因為他爹而不願意幫助他的時候,他就開始覺得應該讓他娘和離了!憑什麽呢,他娘就得一直讓著他爹?憑什麽呢,他爹就可以對他娘吆五喝六?憑什麽呢,他爹就可以三妻四妾?!“娘,真的,夠了,你忍耐他夠久的了!您和他和離,與我住,我照顧你和大哥一輩子!”這裏要解釋一下的是,在大啟,和離並不是一件多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事實上,縱觀古代曆史,男女和離的事情,也隻是從明清開始才莫名其妙地與封建禮教、貞節牌坊掛鉤在了一起。哪怕是在宋朝,也有的是貴女公主和離。在更早以前,這樣的和離就更多了。有些朝代的公主甚至會三嫁、四嫁,隻要一不順心如意,就像換衣服一樣輕鬆地換掉自己的駙馬。說到底,和離這件事,重點從不在於男女,而在於社會地位。當女子不得不依附於男子而生,全無自己的收入來源時,她自然隻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錯嫁歹人也就隻能以淚洗麵、蹉跎此生。但是,在公主王姬這樣的貴女階層,卻是截然不同的一番麵貌。她們有錢有房,早些朝代的公主還有自己的封地與食邑,爵位可以傳給兒子,她們過得比大部分男人都要瀟灑。司徒器的娘司徒夫人本也該過上這樣的生活,可惜……她在沒嫁人之前姓樊,是大啟一位比較知名的老將樊將軍的女兒。樊將軍在戰場上留下了太多難以根治的沉屙宿疾,人到中年便撒手人寰,留下幾個兒女,各自奮鬥。司徒夫人是樊家嫡長女,有父親的麵子,高嫁到了司徒家。但生活過得卻隻是表麵光鮮,一次次的失望,才讓她變成了如今的這個她。很多事情,她覺得她已經放下了。實則不過一句“算了吧”,她懶得去計較了,因為她知道,她計較了也沒有用。也是因此,司徒夫人才能夠和司徒老將軍難得保持了這樣的夫妻關係,直至因為小兒子而再一次爆炸。這場名存實亡的婚姻,終於還是被司徒器擺到了明麵上。“阿娘,這樣的婚姻,還有存在的意義嗎?”司徒器知道他這個想法很離經叛道,所以在第一次有這個想法時,他忍了下去。可是隨著後麵越來越多的事情,他越想越覺得,除此之外,他娘還有什麽路可以走呢?不管怎麽選,好像最終都會以委屈他娘而告終。哪怕司徒夫人不覺得這是委屈,但司徒器替她委屈。因為司徒器知道,打從根上,他娘並不是那種所謂的名聲大過天的女人。那根本不是名聲,而是不斷扼殺人的一種很殘忍的潛移默化。當女性開始覺得為了男性犧牲自己沒什麽大不了的時候,就注定她會一退再退。先是放棄晉升,做一份薪水微薄但可以兼顧家裏的工作;然後就是索性辭職算了,回家帶孩子。那麽再下一步呢?是不是要退化到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乃至覺得丈夫三妻四妾也可以忍耐,自己要再次背起女德女誡了?既然過不下去了,為什麽不和離?留著這樣的渣男好過年膈應自己嗎?司徒夫人被兒子的發言震驚當場,有些不知所措。她從沒有想過還有這樣的出路,這樣的選擇。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麽不可以啊。第46章 花式作死第四十六式:全世界——至少是放在這個時候的大啟——任何一個乍然聽到司徒器這個勸自己爹娘和離的大膽想法的人, 都會覺得司徒器是個不孝子,或者是他瘋了。在“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的意識形態影響下, 大啟人一向堅信的是勸和不勸分,這還是處在外人角度的想法, 更不用說司徒器還是當人家兒子的了。哪有這樣坑自己爹娘的兒子呢?父母和離了, 能對司徒器有什麽好處?或者能對他爹娘有什麽好處?他怎麽能幫著自己的娘,勸她與爹和離呢?“爹還是那個如花美眷始終在懷的爹, 娘可就是沒人要的可憐老婦了。他這是和自己的娘有多大仇?!”上門來勸和的薑二夫人都快要被司徒器給氣死了。薑二夫人是司徒老將軍的庶妹, 嫁給了薑家的庶子二郎為正妻。由於薑老夫人與大兒媳十分不睦的婆媳關係, 薑二夫人趁勢越過大嫂,成為了薑家實際上的掌家媳婦。她很清楚這一切是誰帶給她的,始終與娘家保持著親密關係, 特別是對兩個嫡子外甥,更是極盡拉關係之能。並且,很成功。她曾因大外甥司徒品的大勝歸來, 而在家裏耀武揚威。現在又因為小外甥司徒器得封異姓王,再一次在妯娌鬥爭中占據了上風。不過這個上風還沒有維持多久, 就被她嫡親兄長的一封信給打破了。兄長在信中沒有多說, 隻是說自己臥病,叫她回家來探望。等去了司徒家, 薑二夫人才終於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讓她最近頗為自豪的小外甥司徒器,帶著癱了的大哥司徒品以及自己的親娘司徒夫人,一起搬出了司徒府。不僅如此,司徒器還“打傷”了司徒老將軍, 想要讓自己的娘與自己的爹和離。“這叫什麽事啊!”薑二夫人當下就找上了司徒夫人,哭得稀裏嘩啦, 苦口婆心的規勸著,“大嫂,阿荀不懂事,你可不能和他一樣犯糊塗!你和大哥這些年不管如何,不都已經走過來了嗎?難道你想就這麽一走了之,便宜了後院那些鶯鶯燕燕?你哪怕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兩個兒子想一想啊,有個和離的娘,你讓他們日後出門怎麽在外人麵前抬得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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